72小时全网封杀！字节中兴“豆包手机”动了谁的蛋糕，还是踩了法律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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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2月，nubia M153工程机的横空出世，将字节跳动与中兴联合打造的豆包手机助手推向舆论中心。这款以 “手机替人干活” 为核心卖点的AI终端，凭借系统级跨应用自动执行能力，上线即售罄，二手平台溢价超1500元，中兴股价同步涨停。然而，从 “现象级爆款” 到 “全网封杀” 仅隔72小时：微信账号强制下线、阿里系应用闪退、银行App中止支付，一场波及社交、电商、金融三大领域的生态围剿骤然展开。

正如加拿大传播学者马歇尔麦克卢汉所言：“作为内容的讯息并不重要，相反倒是传播讯息的方式即媒介手段才是重要的。”豆包手机的核心革新并非硬件升级，而是重构了用户与App的交互媒介，这种底层逻辑的颠覆，自然引发了既有生态的剧烈反弹。它究竟做了什么，让互联网巨头们集体“亮剑”？这场风波的背后，是新技术对旧秩序的冲击，还是利益蛋糕重新分配引发的博弈？更关键的是，巨头们的“封杀”行为合法吗？用户的隐私安全又该如何保障？

颠覆式体验

豆包手机的“上帝之手”究竟有多强？

要理解这场冲突的核心，首先得搞懂豆包手机助手的“杀手锏”——它不是简单的语音助手，而是能跨App自动执行操作的系统级AI Agent（智能体）。用户只需说一句“帮我订明天下午3点到上海的高铁，顺便在淘宝买一把雨伞寄到酒店”，豆包就能自动打开12306购票、切换淘宝下单、同步地址信息，全程无需用户手动操作。

这种“懒人福音”的背后，依赖于安卓系统的一项底层权限——INJECT_EVENTS（注入事件）。简单来说，这项权限允许应用向系统“伪造”用户的触摸、按键等操作，并且能发送到任何App，相当于拥有了操控手机的“上帝之手”。在安卓系统设计中，这项危险权限仅对手机厂商预装的系统应用开放，极少对外授权，就是为了防范恶意程序操控设备。

字节跳动为了实现这项功能，将豆包手机助手作为系统级应用预装在合作机型中，这让它具备了跨应用打通数据、自动执行操作的能力。与传统手机助手相比，豆包的优势在于模型更强、操作更连贯，真正实现了“一句话搞定所有事”。从传播学视角看，这正是对麦克卢汉“媒介即人的延伸”理论的极致实践——豆包不仅延伸了用户的操作能力，更重构了数字空间的行为逻辑。首批体验用户反馈，无论是自动整理跨平台会议纪要、比价购物，还是预约挂号，豆包都能高效完成，极大节省了操作时间。

但正是这种“超能力”，让互联网巨头们坐立不安。当用户不再直接打开微信、淘宝，而是通过豆包间接操作时，这些平台就失去了与用户的直接连接，用户黏性、使用时长、数据掌控权这些核心资产，都面临被稀释的风险。正如传播技术决定论所揭示的，新媒介形态的出现必然引发既有利益格局的重构，而这种重构往往伴随着激烈的博弈。

封杀三连击

巨头们的“防守反击”为何如此迅猛？

2025年12月2日，也就是豆包手机上线的第二天，冲突正式爆发。首批用户陆续反映，在nubia M153上登录微信账号被系统判定为“登录环境异常”，强制下线甚至短期冻结。即便切换回原有手机，部分账号也需要等待解封才能正常使用。

腾讯方面很快回应，称相关处置是既有安全策略的自动触发，没有针对特定厂商的额外措施。但我们都了解，微信长期对第三方自动化控制保持高压态度，其用户协议中明确规定，禁止通过非腾讯授权的第三方软件、插件登录或使用微信服务。

随后几天，阿里系应用跟进——淘宝、闲鱼、大麦等App在豆包手机上频繁出现人机验证、闪退，甚至直接拒绝登录。银行App的反应更为激烈，农行、建行等直接以“风险环境”为由，中止登录和支付功能，阻断了金融交易的可能。

这场集体行动迅速演变为丹尼尔布尔斯廷（美国传播学者）所说的“伪事件”——一场由多方力量共同推动、经媒体放大后形成的仪式性冲突，其戏剧性和社交属性让事件迅速突破圈层，成为全民热议的话题。

面对多方夹击，豆包团队不得不快速妥协。12月5日，豆包发布公告，宣布限制刷分刷激励、金融类App和部分游戏场景的AI操作能力，下线了对微信、阿里系产品的自动操作功能，将相关场景改为仅支持用户手动执行。即便如此，截至12月7日，支付宝、淘宝等阿里系产品仍未恢复正常使用。

资本市场也迅速做出反应。12月1日，豆包手机与中兴合作的消息公布后，中兴通讯股价涨停，但随着封杀风波发酵，股价随后回落，市场对这场技术革新的前景产生了疑虑。从创新扩散理论来看，豆包手机正处于“了解阶段”向“兴趣阶段”过渡的关键期，巨头的封杀相当于人为切断了传播渠道，让创新扩散的“S”形曲线提前遭遇断崖。

利益重构

豆包到底动了谁的“奶酪”？

这场封杀风波的本质，是新技术对现有互联网生态利益格局的冲击。互联网巨头的盈利模式都建立在“用户直接使用App”的基础上，豆包的出现，相当于在用户和App之间加了一道“中间商”，直接触碰了三大核心利益：

1. 流量入口控制权的争夺

互联网时代，流量就是生命线，其核心就是掌握了用户入口——用户每天打开聊天、刷朋友圈，打开淘宝购物，这些高频行为带来了海量流量，进而转化为广告、电商佣金等收入。

而豆包手机助手相当于打造了一个“超级入口”，用户所有需求都通过豆包解决，无需再单独打开各个App。这意味着，社交流量、电商流量会被大量分流，App的入口价值会急剧下降。从媒介生态来看，这是典型的“渠道替代”现象，新的中介平台通过优化用户体验，重构了流量分配规则，自然会遭到原有渠道掌控者的抵制。

2. 数据资产的安全边界

数据是数字经济时代的核心生产资料。淘宝掌握着用户的消费习惯，微信拥有用户的社交关系，这些数据不仅能精准推送广告，还能支撑产品迭代、商业模式创新。正如传播学者所言，“数据即权力”，谁掌握了数据的采集和解读权，谁就拥有了数字空间的主导权。

豆包在跨App操作时，不可避免地会接触到这些敏感数据。虽然豆包团队承诺，所有操作基于用户明确授权，屏幕数据不会在服务器存储，也不会用于模型训练，但巨头们依然担心数据泄露风险。更重要的是，豆包相当于将分散在各个App的数据整合起来，形成了更全面的用户画像，这对掌握数据孤岛的巨头们来说，是潜在的竞争威胁。这种数据整合能力，打破了巨头们长期构建的“信息茧房”，让用户数据回归用户本身，这正是冲突的核心症结所在。

3. 商业模式的根基动摇

广告、增值服务、交易佣金，是互联网巨头的主要盈利来源。这些模式的前提是，用户必须在App内停留足够长的时间，产生足够多的交互。

当豆包替用户完成操作时，用户在App内的停留时间会大幅缩短，广告曝光机会减少，增值服务的转化效率也会下降。比如，用户原本在淘宝浏览商品时可能会被推荐其他产品，产生额外消费，但通过豆包直接下单，就跳过了这些环节，淘宝的潜在收益自然会受到影响。美国传播学者罗杰菲德勒在《媒介形态变化》中指出，“传播媒介的形态变化，通常是由可感知的需要、竞争和政治压力，以及社会和技术革新的复杂作用所引起的”，豆包的出现正是技术革新与用户需求共同作用的结果，而巨头的封杀则是现有利益格局对这种变化的本能抵抗。

亚马逊云科技首席架构师费良宏的评价一针见血：“多平台对豆包手机助手夹击背后的核心是利益纷争，每家公司都会警惕试图改变现有格局的搅局者。”豆包想要打破巨头们建立的生态围墙，就必然要面临这场利益保卫战。

法律透视

巨头“封杀”合法吗？

这些法律知识点必须懂

这场风波不仅是商业利益的博弈，还涉及垄断、隐私安全等多个法律问题。巨头们的“封杀”行为究竟是否合法？豆包的技术应用又是否触碰了法律红线？

1. 垄断权：“二选一”之后，巨头的“封杀”是否构成滥用市场支配地位？

判断巨头对豆包手机助手的封杀是否构成滥用市场支配地位，需先明确市场支配地位的法律定义：经营者在相关市场内具有控制商品价格、数量或其他交易条件，或阻碍、影响其他经营者进入市场的能力。腾讯、阿里等巨头在社交、电商领域的市场支配地位显著。

2021 年，阿里巴巴因 “二选一” 行为被市场监管总局认定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处以182.28 亿元罚款。结合《反垄断法》第十七条，封杀行为是否违法的关键在于是否具备正当理由。若仅因豆包威胁自身利益而封杀，无合理安全或合规依据，则涉嫌违法；若以保护用户隐私、防范黑灰产为由，该理由的成立需结合具体证据判定。

2. 隐私安全：豆包的“上帝之手”是否侵犯用户隐私？

隐私安全是此次风波的核心法律问题。豆包手机助手的INJECT_EVENTS权限可跨 App 获取屏幕数据、模拟用户操作，必然涉及用户隐私与数据安全。

依据《个人信息保护法》，处理个人信息需遵循合法、正当、必要原则，征得用户明示同意，并明确告知处理目的、方式和范围。尽管豆包团队承诺操作基于用户授权且不存储、不用于训练数据，但用户可能在未充分理解权限风险时点击同意，存在 “明示同意” 是否充分 的争议。

同时，《网络安全法》要求网络运营者采取技术措施保障网络安全，防范数据泄露。豆包的跨 App 操作可能增加数据泄露风险，尤其涉及金融类 App 时，或引发用户财产损失。但技术应用本身不必然违法，关键在于是否建立完善的安全保障机制、充分履行风险告知义务并获得合法权限。

3. 用户协议：巨头的“格式条款”能成为封杀的挡箭牌吗？

互联网巨头的用户协议中，都有禁止第三方自动化工具的条款，这成为它们“封杀”豆包的重要依据。但这类条款属于“格式条款”，根据《民法典》第四百九十七条，提供格式条款一方不合理地免除或者减轻其责任、加重对方责任、限制对方主要权利的，该条款无效。

如果巨头们的用户协议过于宽泛地禁止所有第三方工具，而不区分是否具有安全风险，就可能被认定为不合理限制用户权利，相关条款可能无效。此外，用户在注册App时，往往只能被动接受协议，没有协商的余地，这类“霸王条款”的法律效力，在司法实践中也可能受到质疑。

行业变局

AI时代，生态围墙终将被打破？

豆包的遭遇并非个例，其本质是既有互联网封闭生态与新技术创新的冲突，而 AI 智能体的核心价值正是打破封闭，实现跨平台高效协同。在豆包遭封杀之际，智谱 AI 宣布开源大模型，赋能开发者打造同类 AI 应用，或将改变博弈格局，未来巨头逐一封杀的难度将大幅增加。

从监管层面看，2021 年阿里 “二选一” 被罚后，平台不正当竞争行为有所收敛。此次豆包风波或引发监管关注，推动行业建立更公平的竞争规则。

未来展望

合规与创新如何平衡？

豆包手机风波给整个行业敲响了警钟：AI时代的创新，必须在合规的框架内进行。无论是新技术的开发者，还是既有生态的掌控者，都需要找到平衡点。

对于字节跳动等创新企业来说，首先要做到合规先行。在推出类似产品前，应与相关平台充分沟通，争取授权；其次要加强隐私安全保护，明确告知用户权限风险，建立完善的数据安全机制；最后要避免直接挑战巨头的核心利益，采取循序渐进的方式推动技术落地。

对于互联网巨头们来说，不能一味地用“封杀”来应对创新。应该正视技术发展的趋势，通过开放API、合作共赢等方式，融入新的生态。同时，要合理行使自身的市场支配地位，不能以“安全”为借口排除、限制竞争，否则可能面临监管处罚。

对于监管部门来说，需要加快完善相关法律法规，明确AI智能体、数据共享等新兴领域的法律边界。既要保护技术创新的积极性，也要防范垄断和隐私安全风险，为行业发展创造公平竞争的环境。

这场风波中，豆包手机助手的短暂走红与骤然遇冷，是新技术冲击旧秩序的必然结果，背后是利益博弈与时代变革，而 AI 智能体取代传统操作、跨平台协同打破生态围墙，已是不可逆转的趋势。正如电商冲击实体店、移动支付取代现金支付，新技术终将找到生存空间，而法律的作用正是在创新与合规间寻求平衡，护航行业健康发展。

参考文献：

1.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何道宽译，商务印书馆2000年版

2.于成：《打开"媒介黑盒子"——"延伸论"的多重意涵与现象学诠释》，《东方论坛》2020年第2期

3.张萍：《意象 理解美国伪事件的指南》，人人文库2023年版

4.菲德勒：《媒介形态变化：认识新媒介》，华夏出版社2000年版

5.罗杰斯：《创新的扩散》，辛欣译，电子工业出版社2016年版

6.桑斯坦：《信息乌托邦》，毕竞悦译，法律出版社2008年版

7.贾梦雅：《“搅局者”豆包手机，撞上巨头“生态围墙”》，南方周末，2025年12月09日

文章 | 张青青

编辑 | 夏叶璐

图片 | 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