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经济观察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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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03 14:19:02
(原标题:洛水深流,邙山静立,在时光深处遇见洛阳)
文博时空 作者 张梦佳 洛阳市西工区,东周王城广场。
炎炎烈日下,六匹昂首奔马雕塑栩栩如生,仿佛正蓄势待发,随时都会腾空而起。
广场下方,便是重大考古发现“天子驾六”大型车马陪葬坑的发掘现场,如今已建成为周王城天子驾六博物馆。
沿着台阶缓缓而下,博物馆内静谧无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尘土气息,那是历史的沉寂。
二十六辆战车,七十匹马,以及七只狗的骨骼,精心排列,如同一场盛大的仪式方才落幕。
古籍记载,商周时期的车马使用制度森严:“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车马不仅是出行工具,也是中国古代身份与礼制的象征。
陪葬坑中,整个车队南北纵列,车头向南,车尾朝北。天子驾六位于中央,周围是驾二和驾四的车辆。诸侯卿士环列拱卫,正如众星捧月,周天子至高无上的地位一览无余。
站在这古代战车与马匹骨骼前,我仿佛置身那个金戈铁马的年代。恍惚间,战争的硝烟散去,城门缓缓打开,迎接凯旋的将士们归来。我随战车一同进入北靠邙山、南临洛水的东周王城。
车辚辚,马萧萧,洛水奔流。疾驰的骏马一点点化作尘土,身侧的人影也渐渐湮没在呼啸的风中。
再睁开眼时,我已置身田野,农人正劳作其间。而我身旁,洛水汤汤,似乎永恒不变地流淌。
夏王都影:二里头遗址
我走下战车,循洛水前行,终于见到一座城市,却并非先前的东周王都。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大地上,照亮了这座宏伟的城市。
绕过高高的围墙,规模宏大的建筑群骤然出现在眼前。面阔八间,廊庑环绕,格外庄严肃穆。
墙壁上、廊柱上、器物上装饰着蛇形之龙的花纹,无处不在。
这座城市的身份已不再是秘密。
我仍然在洛阳,在后世称为“二里头”的地方。而我身置其中的,正是中国第一个世袭制王朝——夏王朝晚期的都城斟鄩。
夏的建立者为禹。夏,从一开始就与龙有着深厚渊源。二里头遗址的考古发掘中,大量龙纹文物出土,充分展现出夏王朝对于龙图腾的喜爱和崇拜。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件由两千余片绿松石片粘嵌而成的龙形器。它被精心放置在二里头遗址一位贵族的墓葬中,象征死者生前显赫的身份和地位。
两千多片绿松石片组成菱形鳞片,紧密排列,化作一条体态修长的绿松石龙,足足有64.5厘米。龙的头部硕大,扁圆形轮廓,配上梭形的眼睛和圆饼形的白玉眼珠,神采灵动。鼻梁由三段半圆形的青色和白色玉柱构成,鼻尖如同蒜头。龙的尾部向内卷曲,身体的弧度也恰到好处。
这件绿松石龙形器,用工之巨、体量之大、镶嵌工艺之精巧、绿松石用料之多,在所有已知的早期龙形文物中,堪称独一无二。因出土于中国“最早的王朝”“第一王都”二里头遗址,它被誉为“中国龙”,实至名归。
青铜铸梦:青铜时代的匠心
宫殿大门紧闭,我只能另寻去处。
王都被宽阔道路与高墙分割成“井”字形网格。转过几个拐角,穿过几条小巷,有一道坊墙上的门半开着。
我停下脚步,轻轻一推,本就没有关严的门应声而开。
眼前的场景实在不可思议。
炉火熊熊,炙热扑面,连站在门边的我都感觉到温暖。各式各样的青铜器,或完整,或零散,每一件都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这里,恐怕就是夏王朝的铸铜作坊了。
我的目光停留在一件青铜器上,我认得它。
那是爵,一种常见的饮酒器,在夏商时期极为流行。除却实用功能,更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爵体纤长,我凑近去看那扁带状的鋬和三棱锥状的足,以及腰腹正面装饰的五颗乳钉,夹在两道凸弦纹之间。乳钉纹简单且规则,古朴又不失优雅。
二里头遗址里就曾出土过这样的乳钉纹青铜爵,是迄今发现的最早的青铜器。此刻,它就安静伫立在我面前。
青铜酒器上,倒酒的流槽通常被称为“流”,相对的另一边则被称为“尾”。这件青铜爵的流和尾特别长,加起来甚至超过了它的高度。三棱锥状的足又瘦又细,第一眼看上去,或许会觉得头重脚轻,比例失调。然而,这正是匠人们别具匠心之处。
我看了又看,这件青铜爵的造型精巧玲珑,简练朴素,宛如一位迎风而立、轻盈舒展的窈窕少女,俊俏清逸。
乳钉纹青铜爵作为夏代青铜器娴熟制作技艺的一个缩影,见证了夏代青铜工艺的成熟与精湛,此刻就在我面前,它无声诉说着曾经的荣耀与辉煌。
有人的声音!
战马嘶鸣,人声鼎沸,地动山摇。
我恋恋不舍地再看一眼展示架上的青铜爵,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铸铜作坊才出,前方便是洛水。浩浩荡荡的大河横亘在我面前,对岸军阵森森,旌旗猎猎,集结着许多士兵和战车。
这是夏王朝的军队吗?离得太远,看不真切。不知为何,对岸的声音竟如此清晰转入我的耳中:有人在向另一个人询问九鼎的重量。
而另一个人回答:“要统一整个天下,关键在于德行而不在于鼎的轻重……虽然周朝的德行已经衰弱,但天命并没有改变,鼎的轻重并不是你可以问的!”
越听越觉得耳熟。我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楚王问鼎的典故吗?再一细看对面大军,旗帜上赫然一个“楚”字。我竟然重回东周时期的洛阳。
问鼎中原:东周的礼制与动荡
公元前1046年,西周建立,定都镐京。为了更好地统治中原,周公在嵩山寻找“天地之中”,在夏人都城所在的洛阳盆地营建成周。青铜器何尊铭文“宅兹中国”的“中国”,就是指洛阳。
公元前770年,周平王东迁洛阳,东周的历史拉开了帷幕。
彼时的王都洛阳,繁华而有序。然而此时,周天子的地位已大不如从前,周边诸侯国逐渐发展壮大,虎视眈眈。尽管有严谨的礼法制度,但禁锢不住诸侯王对权力的渴望与追求。
公元前606年,春秋五霸之一的楚庄王以讨伐敌人为借口,一路北上,直抵东周王都郊外,扎营在洛水之畔。周王室派遣使者王孙满前去慰劳,楚庄王趁机向他询问九鼎的大小与重量。
九鼎,相传是夏禹治水成功建立夏朝后,收缴各地的金属铸成,象征九州大地。从此,九鼎成为国家社稷的象征,国灭则鼎迁。夏朝灭亡后,九鼎转移到了商朝的都城;商朝覆灭后,九鼎又迁移到了周朝的都城。在夏商周三朝更替的过程里,“定鼎”成为新王朝的标记。
楚庄王问鼎,其实在暗示他对周天子之位的觊觎。
幸而王孙满足够机敏,他的一席话让楚庄王意识到,仅仅凭借武力无法轻易夺取天下,灭周并非易事,也不在一时。于是最后选择撤兵返回楚国。
楚庄王虽退兵,周王室的权威却并没能完全恢复。事实上,随着时间推移,周天子的影响力逐渐减弱,诸侯之间的冲突愈演愈烈,最终导致春秋战国时期群雄争霸、纷争不断的割据局面。
楚庄王在洛水边问鼎,正是后来“问鼎中原”这一成语的来源。
先秦时期的鼎,除了是日常生活中的重要器具,更作为礼器,成为权力与地位的标志。在礼乐文化中,鼎具有重要意义,能够“明贵贱,辨等列”,形成列鼎制度。不同等级的人,能够使用的鼎的数量不等。文献中记载,“天子九鼎,诸侯七鼎,卿大夫五鼎,元士三鼎”,这在考古发掘中也得到了证实。
在洛阳博物馆里,我曾见过两件东周时期的鼎。
一件叫王作鼎,纹饰精美,造型古朴,因鼎腹内铸有“王作宝尊彝”的铭文而得名。这个铭文,说明它是由当时的天子铸造并使用,极有可能是东周的第一代天子——周平王。正是他将国度迁到成周,开启了东周的新历史。
另一件是战国时期的错金银铜鼎,盖与身子合二为一,形成扁圆球形。盖作拱顶,正中有一铺首鼻钮,纽旁边装饰有一对对称的鎏金蟾蜍。通体以青铜铸成,盖顶、口沿、流、附耳、三蹄足,都装饰有错金银三角云纹,而盖中及鼎腹,则是以皿银为瓣、皿金为芯的四出花瓣纹样。华丽精巧,对称和谐。
错金银是中国古代金属细工装饰技法之一,最早出现在商周时代的青铜器上,春秋中晚期才开始兴盛,到战国时期,已经广泛应用于人们的各个生活领域,十分受欢迎。
我站在洛水边思索,如果现在再回到城中,我见到的会是夏王都,还是东周洛阳城?如果再到铸铜作坊去,我能亲眼见识古代匠人们的高超工艺,目睹中国青铜时代晚期这一抹绚丽晚霞吗?
再回到洛阳城,已经变得和我离开前不一样了。
魏晋风华:贵族生活与珍奇饰品
站在城外看,一片废墟焦土,破败不堪。我内心一惊,脚步匆匆赶往城中,看起来并不远的距离,走到却花了很久。白色的雾气从地面升起,烟雾朦胧中,倾颓的断壁残垣逐渐幻化成新的亭台楼阁,洛阳城重现了昔日的光彩。
我想起来,东汉末年的战乱,曾使洛阳城遭受过一次史无前例的重创,以致被人遗忘了二十余年,直到年迈的曹操来此,开启了重建洛阳的计划。尔后曹丕接受了汉献帝的禅让,以魏代汉,并将都城迁回洛阳,史称“曹魏”。
曹魏,是一个充满变革的时代,曹魏时期的洛阳,不仅是政治中心,更是文化艺术的汇聚地。正是某次途径洛水,曹植有感而发,写下了著名的《洛神赋》。
成为曹魏都城的洛阳,名声远扬,十分繁华。我沿途浏览着豪华的府邸、精致的花园,已经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回过神,不远处竟传来觥筹交错之声,欢笑声不绝于耳。
我循声而至,原来是贵族们正在举办宴会。身着华服,灯火通明,举杯畅饮,谈笑风生。魏晋南北朝时期,正是门阀贵族的黄金时代。
忽然,我注意到其中一位手中的酒杯。
无须繁缛雕饰,单凭简洁的线条和精心设计的弧度,已足以呈现极致美感。灯火下,柔和的白色缓缓晕开,纯净无暇,又有几分神秘的静谧。
这样的白玉杯,我曾经见过一盏,在洛阳博物馆。出土于一座曹魏正始八年的墓葬。
深埋黄土之中的杯子,与不远处手执的这盏,同样质地细腻,同样温润如脂,同样由上乘的和田玉制成,晶莹剔透,有一种温和而亲近的质感。光打在杯壁上,会折射出微妙的光影变化,活生生的艺术品。
先秦时期的玉器,往往较多用于礼仪和丧葬,到三国时代,才逐渐转向日常生活和装饰用途。从正始八年曹魏墓中出土的白玉杯,就并非专门制作的随葬品,而是墓主人在世时使用的心爱之器。
在崇尚简朴、倡导薄葬的曹魏时代,能够拥有质地如此优秀的和田玉,还能用如此精湛的玉雕工艺将其制成白玉杯,用于日常生活并带入坟墓,绝非一般人能做到。
就像眼前这场宴会的主人,身份绝非等闲。
汉代丝绸之路开通后,不仅和田玉,西域的香料与葡萄酒、阿富汗的青金石、乃至波罗的海的琥珀,都沿丝绸之路,辗转来到中原。
尤其是琥珀,从古至今,一直被视为精致的宝石,以其温暖的色泽和独特的质感,深受人们喜爱。宴会花园的置物架上,就悬挂有几个琥珀珠饰、雕件,小巧可爱。
不过要论精致,还要数2015年从洛阳一座曹魏贵族墓葬中发现的琥珀小儿骑羊串饰。这是迄今为止两汉魏晋南北朝时期,体量最大的一件琥珀艺术品。
说“最大”,也不过相对而言。长3.4厘米,高3.5厘米,通体为棕红色,是琥珀中的上品“血珀”。尺寸虽小,却展示了高超的雕刻技艺。小儿和羊的形象栩栩如生,线条流畅,细节精致,因而显得尤为珍贵。
墓葬中出土的石碑铭文称其为“白画骑羊儿”,其中“白画”指的应是雕刻工艺形成的白色线条,而非涂抹的白色颜料。这件串饰,代表了那个时代琥珀工艺最高水品,绝非寻常人家能够拥有。考古学家推测,墓葬的主人可能是曹魏时期的一位女性贵族,甚至极有可能是魏明帝曹叡的女儿——平原懿公主曹淑。
曹淑未满周岁夭亡,令曹叡悲痛不已。不仅追封她为公主,还为她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准备了大量精美的随葬品。这件千年后依然光彩照人的琥珀小儿骑羊串饰,正是其中之一。
地下的公主、女儿,一定会很喜欢吧。这样想的曹叡,是皇帝,更是父亲。
我悄悄退出花园,不打扰这场难得的宴会。
重新来到外面,一切又已悄然起了变化。来来往往的行人中,竟有很多张异于汉人的面孔。
起初,我只当是沿丝绸之路而来、到中原做生意的异域商人,可细听他们讲话,皆操着一口流利汉话。唯有年纪较大的,偶尔夹杂几个听不懂的词汇。
莫非……我已经从曹魏来到了北魏?
北魏佛光:永宁寺与佛教艺术
动荡的五胡乱华时代结束后,北魏孝文帝将都城从平城迁至洛阳,洛阳这座饱经沧桑的城市,迎来了新的辉煌。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说说笑笑,共同朝着一个方向走去。难道今天有什么大事?怀揣这样的疑问,我跟上他们的步伐。
终于,郁郁葱葱的树木包围中,一座高塔矗立在日光里,影子悠长延伸向地面,投下一片阴影。九层高塔,每层都悬挂铜铃,风起铃响,声传洛阳。
是永宁寺。北魏洛阳的标志性建筑,也是《洛阳伽蓝记》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北魏皇室推崇佛教,于是佛教文化在洛阳生根发芽,一时间城内外寺庙林立。其中永宁寺,就是孝文帝亲自规划的皇家寺院。不仅以其宏伟闻名遐迩,更是北魏佛教译经的中心,是中外高僧与皇家交流的平台。
可惜的是,自然的无情使永宁寺在一场因雷击而起的大火中化为灰烬,后人只能通过《洛阳伽蓝记》中的文字描述,想象曾经的风姿。
而我竟有幸一睹它的真面目!
如同禅宗初祖菩提达摩第一次见到永宁寺,我的内心惊叹不已。
清脆悠长的铜铃声中,我随众人踏入高塔。高塔底层端坐一尊巨大的泥塑佛像,目测足有三米之高。
抬头仰望这尊佛像,上半部分完全隐匿于黑暗,我只能看到下半张脸。脸颊饱满,鼻梁挺拔,嘴角带着微妙的上扬,露出一种雍容华贵又悲悯含蓄的神态。光是看着,就给人一种超越物质的神圣与平和。我的心也渐渐沉静下来。
在那场毁灭性的火灾里,永宁寺的大部分佛像都未能幸免于难,唯有这尊泥塑佛像的佛面,因为高温的意外陶化作用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保护。直到一千五百年后,被考古学家从永宁寺的遗址中挖掘出来。尽管颜色已随时间消逝,尽管只留下残缺不全的部分,依然散发着迷人的艺术魅力,是北魏佛教艺术的杰出代表,也是古代艺术家们虔诚信仰与精湛技艺的见证。
而说到北魏佛教艺术,洛阳龙门石窟是绕不开的话题。
我见过千年之后的龙门石窟。现在身在北魏洛阳城的我,若是来到伊水畔,隔河眺望,看到的风景一定大为不同。在这个时代,敛眉低目、安静浅笑的卢舍那大佛并不存在,甚至许多后世知名的洞窟——要等到隋唐才能见证它们的诞生。
这个时候,孝文帝为祖母冯太后祈福,开凿出第一座洞窟——最初名为“石窟寺”,后来定名为古阳洞。这正是龙门石窟的发端。洞内一尊释迦牟尼佛,两尊侍立菩萨,皆是孝文帝亲自发愿建造。后来被皇室与贵族纷纷效仿,争相发愿,于是古阳洞内的佛龛,从底部一直延伸到窟顶,密密麻麻。每一尊佛像、每一处雕刻,无一不充满灵性与智慧。
清秀的面容,柔和的表情,飘逸的衣袂。在孝文帝汉化政策的影响下,北魏佛教艺术融入了汉文化的韵味,形成一种独特的精致与优美。
古阳洞内,佛像之外,另有造像题记八百多品。《比丘慧成为亡父始平公造像题记》、《魏灵藏薛法绍造像题记》、《孙秋生刘起祖二百人等造像题记》以及《杨大眼为孝文皇帝造像题记》等,记录着造像者的愿望,更是书法艺术的瑰宝。后世统称的书法瑰宝“龙门二十品”中,有十九品藏于古阳洞内。
龙门二十品的创作者大多无从考证,极可能是默默无闻的石匠,凭借直觉和天赋,在坚硬的石面上创造出这些不朽的艺术品。字形结构茂密紧凑,笔画粗细均匀,整体紧密有序,每个字的形态又能够自由伸展。刚健朴实,端庄大气,有一种在规整中寻求变化之美。
魏碑书法,衔接隶书与楷书,形成独具特色的北魏书法风格,也是中国书法艺术发展史上的重要里程碑。
天色已晚,是时候回家了。
星汉灿烂:北魏元乂墓星象图
我离开北魏洛阳城,重新来到洛水边,想要找到来时的天子驾六。来来回回走了很多遍,毫无踪影。
这可怎么办才好?我抬头,漫无目的望向天空,天空中繁星点点,真正的星罗棋布。
忽然我想到,天文学家会将天文学的观测称为时间回溯。在夜空中,望向远处就相当于望向过去,我们看到的是来自以前的光。
想到这里,我加快脚步,穿越整座洛阳城,赶往洛阳北部的邙山。都说“生在苏杭,葬在北邙”,邙山陵区里,有许多帝王贵胄的陵墓。其中一座,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能帮我。
墓道涂满白灰,和我想的一样,仍在建设当中。墙上的壁画还没有画完,不过墓顶的星象图已经完工。
太好了,这正是我要找的《洛阳元乂墓星象图》。
元乂是北魏皇族成员,曾一度权倾朝野,只不过后来骄奢放肆,坏事做尽,被孝明帝的母亲胡太后毒死。念在他是自己妹夫的份上,胡太后最终同意将元乂葬在邙山。
这幅星象图直径有七米,以象征天地居所的紫微垣为中心,银河贯穿其上,朱色的恒星分布四周,足有三百多颗。甚至还用不同的符号区分恒星的大小,以线相连,构成不同的星官体系。我仰头细细端详,仅我认出来的,就有北斗、紫微、轩辕……
人们观测星空的历史由来已久,星象图的出现,更是代表中国天文学从象征性走向实测性。战国至两汉时期,已经有不少墓葬星图。和那些相比,元乂墓星象图的星数更多,位置也更精准,比著名的苏州石刻天文图早约七百年,比敦煌星图早约四百年。
看着看着,朱色的恒星上,仿佛真的散发出光芒,或明或暗,嵌在昏暗的墓顶,犹如真正的夜空。我渐渐入了迷,漂浮在无边星海中,也顺流而下,穿越漫漫时间长河。
回过神,我依然站在天子驾六博物馆,凝视着那列古老的战车。
在洛水之灵的召唤下,我踏过时光之门,亲眼目睹了洛阳这座城市从夏至今的变化与发展。它的根,深深扎在夏代文明的土壤之中,经历了东周、曹魏、北魏、隋唐等多个朝代的洗礼,蜕变成现如今独特而又丰富的文化性格。
就像一个饱经沧桑却依旧充满活力的老者,洛阳,古老而美丽的千年古都,在千年的风雨中,矗立在洛水之滨,静静诉说着过去的故事,也期待着未来更多的辉煌。
这是一座城市的故事,更是一个民族的记忆。
参考资料
《汉魏洛阳故城研究》洛阳市文物局 科学出版社
《古都洛阳》洛阳市文物局编 朝华出版社
《洛阳考古百年》洛阳市文物考古研究院 科学出版社
《河南文化遗产》河南省文物局 文物出版社
图片 | 杜广磊
排版 | 刘慧伶
设计 | 尹莉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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