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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神坛:构筑“天地人”三界,或是“三神”系统来源

来源:经济观察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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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18 11:34:32

(原标题:神秘的神坛:构筑“天地人”三界,或是“三神”系统来源)

文博时空 作者 毛玉婷 玉山 三星堆的青铜器丰富精彩、琳琅满目,但其纷杂往往让观众留下“走马观花,不知所云”的感受,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北京大学文化遗产保护研究中心主任孙华梳理出用于陈设组合的三类器物群:


——铜神像类,这是三星堆人崇奉的对象,其中又分为主神(大神)与小神;


——铜人像类,铸刻侍奉神的人们;


——祭品类,供奉神的礼仪用具,摆放在神像与人像之间,譬如盛装酒的青铜容器,玉璋、玉戈等。

 

目前出土数以十计的铜尊和多件铜罍等盛酒铜器,反映出三星堆人以铜尊为主要祭祀和礼仪用器,铜尊最多,铜罍其次,其他类型极少。

 

三星堆出土的青铜尊
三星堆遗址中出土的罍


三星堆的“群神系统”

三星堆青铜器最具代表性的特征,是丰富的人物造像。“千器千面”中,到底哪些是神,哪些是人?流传至今的各种神话中,藏着一条规律线索:人像写实,神像虚构。人像结合神兽、神物,幻化出不同的神,是人类共通的艺术手法。

 

1、 主神 

神话故事总会出现“各司其职”的诸神。孙华分析三星堆的“群神系统”时指出,主神是三星堆人顶礼膜拜的主要对象。他佩戴着以“千里眼、顺风耳”特征走红的青铜面具。凸目尖耳的特征,与今天的川人大相径庭,一度引发各种猜想。学界多认为,这展现了文献记载中蜀王的“纵目”形象,夸张的眼睛塑造手法,意在造神,区别普通众人。

 

青铜纵目面具


“凸目尖耳”面具,早在考古发掘一、二号坑时,就已发现三具。孙华当时便猜想当为诸神的面具,但这只是神像的一角。

 

随着发掘与研究的深入,神的形象,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清晰:原先神像的头部和身躯为木雕,现已消失,而面部装饰因为青铜铸造故保留至今。使用青铜作为脸面,正是因为其为神像中最重要的部分

 

《山海经》中描绘有“人面鸟身”的神灵形象。郭沫若曾表示,凤即玄鸟。

 

三星堆青铜神树、神坛的顶部,亦有人鸟合一的形象。孙华认为,这应在表现主神在天的情景,是缩小版的神像。

 

三星堆的人首鸟身铜像,头戴向上高耸的歧羽状装饰,面部为阔眉大眼,瞳孔突起,宽鼻大嘴,耳大且尖,而自脖颈以下就是鸟身形象,翅膀伸向外侧,飞羽分为上下;尾部也分为两股,一股垂直上翘,一股向下拖于身后。与今天的神像颇为相通的是其面容和善,嘴角上翘、没有獠牙、面带笑意。

 

三号青铜神树顶端的人首鸟身像
三号青铜神树顶端的人首鸟身像
青铜神坛(展板线描图)
青铜神坛(展板线描图)


孙华将其与面具结合,复原了当时的神像(如图):


 

2、小神

孙华认为另一种人首人身鸟爪的造像,当为小神。这样的形象出现在8号坑出土的青铜鸟足曲身顶尊神像中。

 

鸟足神像(研究复原)
青铜鸟足曲身顶尊神像


相比主神形象,小神神情威严,面露凶相,嘴部獠牙交错,眼睛伸出长度略短,耳朵更短、更圆,怒目圆睁,嘴角下勾,头发呈云纹向上卷伸。他们可能从事着为大神服务的辅助性工作。

 

在整个文物中,小神的脚作鸟爪之形,踩在鸟形云朵(或化为云形的双鸟)上,似乎正从天上降临,把主神的旨意带给人们。



3、人像

三星堆造像中,多有大大的眼睛特征。孙华认为,既然崇拜的主神形象是凸目尖耳,三星堆人在祭祀活动时,也会装扮成类似形象以娱神,以获得大神的认同。

 

同为眼睛崇拜,人神有别。在孙华的判断里,其特征是眼睛只有横棱线,而非神像那般凸出的瞳孔,耳朵紧贴脸颊而没有深处的尖翼,耳垂有作为悬挂耳饰的穿孔,且鼻梁上没有神像那般的云气装饰。

 

青铜扭头跪坐人像
青铜小立人像
青铜跪坐人像
青铜神坛上的人像


他分析,其中,大铜立人像全用青铜铸造,其余的原先应基本是铜面木人像或铜头木身人像。铜人面像体量大者与最大的铜神面像基本相当,体量小者只有铜人头像的脸面大小。

 

“三”的特别含义

三星堆以三个高耸土台为标志。在孙华看来,“三”这个数字,对三星堆人来说,有着特别的含义。他进而提出“三神系统”。


大神铜面像均出自一、二号坑,新发现的六个埋藏坑已发掘完毕,没有再见到新的大铜神面像,说明先民供奉着三尊巨大的主神。而其余小神的神像,也很可能呈数字“三”的倍数。


三只大神铜面像一大二小,最大者两耳间距达1.42米。他猜想,应是“一主两从”的关系,大者居中,两小居左右。中间大者可能代表太阳神,而两边者有多种可能,可能是《山海经》中人首鸟身神怪海神“禺疆”与木神“句芒”,也可能是古蜀先王祖神——蚕丛、柏灌在天上的景象。当然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图据孙华


神坛层级对应神灵等级?

当大神、小神放置在组合青铜器中时,大神总在比较显眼的高处,小神则更多位于铜尊之下,作负重之状。可见,在三星堆人的神灵想象中已经出现等级性的差异。其信仰世界想必是丰富多彩而秩序井然的。

 

为传递这样的秩序概念,在祭祀场景中,三个主神应摆在神庙最醒目的正中位置,下面摆神坛。

 

针对著名的跨坑拼对组合铜器,孙华总结,其基本按照下面是怪兽造型座子,中间是人的形象,上部是人托尊的造型规律来组合。可以理解为下有神兽、中有巫师、上有酒器或香炉,最上面还有送到天上的巫师的供奉铜器。原先应放在三位巨大的神像前。

 

青铜神坛及局部图


背面两侧或陈放两颗大铜树(二号坑出土),如此,构成三星堆神像处在太阳东升西落的宇宙背景中。

 

青铜神树


小神要么位于铜尊之下,作负重之状,要么与负重的人像混在一起,给人以人神混杂的印象。这意味着,地下人进献祭品,需通过小神,才能送达天上神处享用。


当时的神庙内外一定香烟缭绕,香气馥郁,有助于事神、娱神、敬神。

 


玉璋上的天界与人间

考古专家们还从文物绘图上寻觅当时的祭祀场景。

 

璋在古代为重要礼器之一,礼拜天地四方中,作为“礼南方”的器物,一般认为它主要用途是祭山。

 

在二号坑出土了一件极品文物——器身两面刻有祭祀图案的玉边璋。璋身分为上下两幅,正反相对呈对称布局。下面,让我们跟随四川考古院考古队老队长赵殿增的详细解读,理解该祭祀图像描绘的三界

 

图据赵殿增
图据三星堆博物馆
线图 据三星堆博物馆

 

·天界


祭祀图的“天上”部分,在“云气”之上,有两座并列“神山”。山尖处,一圆圈中绘有一点,或象征太阳;山坡两侧,云气纹缭绕;山下,一个圆堆状的“尖山”,好似大山前面的小山。

 

大山可能代表三星堆西北方高大的岷山。在天高云淡的日子,站在三星堆就能看到岷山。据目前发现,岷山为古蜀最早文化痕迹所在地。山脉浮现于云天之上,有从此山可以上天的感觉。

 

神山两侧,两只威力无穷的“巨手”从天上伸下来,作握拳状,用拇指紧紧压在山的两边。或代表着天神的权威,守护、镇住神山。

 

两座神山间,刻画一只悬浮船形物,上面仿佛坐有数人,大概此船正装载着准备升天者,经过两山之间,进入天国。

 

神山之上,以两条横线为界,上面站立着三个衣着华丽的人像。每个人像均为头戴平顶圆冠,身穿宽大长衣,足蹬翘角大靴,与 “大型青铜立人像”基本相似,高居于神山之巅分析,可能是天神或祖先神,正在天上接受崇拜和祭祀。


·人间

 

“云气”之下,代表“地上”或“人间”。

 

上部也刻有三个盛装人像,但装束与姿态和天上的立人像有很大的区别,赤足长跪。从跪姿和服饰看,他们的身份地位低一些,或是巫师或祭司,祭拜天上的天神或祖先神。

 

值得注意的是,“地界”的跪拜人像与“天界”的站立人像,采用相同手势,双手抱于腹前,空拳相握,左手在内,右手在外,两个拇指相抵。二者仿佛有相似的功力,相互之间通过手势互通信息。立人像通过手势,把特定的意图传出,跪人像用同样的手势接收下来,从而实现了“人神相通”,达到传递上天旨意的祭祀目的。

 

跪拜人像之下也有两座山,山两侧各插一个牙璋,两山之间横放一只象牙。这些礼器和祭品的出现,说明下层的山丘不是祭祀的对象,而是举行祭祀的场所,跪人像就是在这样的“山”上面进行祭祀活动,以便达到更加接近上苍的目的。

 

令人迷惑的是,地上的两座山上和神山一样,有太阳、云气、山丘等纹饰。赵殿增理解,巫师们将这些用于祭祀的高台加以神秘化,认为它有与神山相等的地位和作用,在此祭拜,就能与上天相通,进而成为神圣的祭坛。

 

祭祀场景复原图,“重现”标准姿势

唐际根根据对坑内文物进行深入观察,仔细辨别其中与受祭者、祭祀者、祭器和祭法相关的器物或考古现象。

 

根据他的研究,受祭者应是那些体量巨大的青铜瓦形面具。而头戴神冠,衣着华丽,身形高大,姿态庄严的青铜立人像最有可能是主祭者。


青铜大立人


各式青铜顶尊人像、青铜执璋人像、青铜跪姿人像,以及青铜神坛之上的一众执物人像则应均为从祭者。

 


高大巍峨,俨然有通天之意的青铜神树则起到将祭祀者与受祭者关联起来的作用。

 

青铜神坛的器体外部表现了神情肃穆的多排跪人和立人像,以统一手势举持物品。可以认为这些形象显示了特定场合中人们举行祭祀的祭法,似乎还表现出祭祀者的站位方式。

 

根据这些通过综合性的解读,考古专家唐际根大致复原出一种可能的三星堆埋藏坑内出土文物所呈现的祭祀场景。



随着新坑文物的披露和跨坑拼对的成功,我们对于三星堆人祭祀细节的了解日渐加深。如有学者指出三星堆文化中跪姿表示尊重,而空拳环握、头顶重器等姿态的组合可能是三星堆人礼敬神灵的标准姿势。三星堆遗址出土有不少跪姿青铜人像,它们大小不一,但都有着相似的姿态与神情,当观者的视线聚焦于它们身上时,恭敬肃穆的心境油然而生。

 

天地人神

三星堆出土的青铜器与商周等黄河流域文明的青铜器都具有礼制的特征,但其表达逻辑有明显的区别。商周青铜器善于用复杂的形制和组合关系表现出礼制上的意义,尤其是商周墓葬中的鼎和簋,其数量严格对应着墓主人的等级身份,而这样的器物在三星堆中是看不到的。

 

虽然三星堆并非墓葬,不能做简单的对应比较,但三星堆以人面、人像、神树等青铜器为主的组合仍然构成了与中原文化相异的,独特的文化气氛。

 

赵殿增认为,三星堆文化缔造了“天、地、人”三界,“天人合一”的思想开始萌芽,人们认为万物有灵。他们认为,三星堆一带是“天地之中”,可以在祭祀时通过“神树”、“神山”和“飞升”等方式,通过 “天门”,进入“天国”,达到升天成仙、长生不死、与祖先和神灵同在的理想。

 

孙华认为,在中国本土宗教道教中,供奉着最高神灵“三清”——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和太清道德天尊。三星堆形成的信仰,可能是早期道教三神系统(即天官、地官、水官这“三官”)的雏形,为以后产生于四川及其邻近地区的早期道教奠定了基础。


图片 | 杜广磊、毛玉婷、玉山

排版 | 刘慧伶

设计 | 尹莉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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