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河润泽下的乐活图：穿丝绸，稻香肉足，酒具成套

文博时空 作者 毛玉婷 “仓廪实而知礼仪”，三星堆用青铜铸造出宏大艺术世界的背后，是物产丰富、衣食无忧的能量保障。

三星堆的“动产”文物中，出土数量最多的不是青铜器，也不是象牙，而是陶器。当青铜导向崇拜符号、集体信仰时，陶器则联结起居民日常。让我们透过这种“接地气”的用具及各类考古痕迹，窥探三星堆人的盛食精穿生活：

数千年前，得益于天府乐土相对和谐的生存条件，三星堆人春耕待秋收，鸾鸟且自歌，怡然自乐，呈现《山海经》里描述的生态——“灵寿华实，草林所聚。爰有百兽，相群爰处”。

米肉足后酿酒欢，勤劳的居民们捏泥造出炊、盛、饮一应俱全的食器，仪式感满满。种桑养蚕，爱美的巧工们平织斜编而成丝绸，厚薄皆备，或华美，或飘逸……

舌尖之乐

远古人类逐水而居，文明总是伴水而生。三星堆遗址正处在两河润泽地带。北靠沱江支流鸭子河，遗址中又有一条马牧河穿过。据植物考古研究，彼时这里气候温暖湿润，植被茂密。宜居环境，成为先民择良地的选择。

丰饶沃土上，先民播种起粟、黍等粮食作物，这时，起源于长江中下游地区的水稻已经传入成都平原，逐步成为三星堆人的主食。也就是说，三星堆人已经吃上了米饭。

中国考古学会植物考古专业委员会主任赵志军说，“水稻取代小米，因为这里更适合种植水田作物。战国时期，蜀郡太守李冰修筑都江堰治水的故事，传诵很广，少有人知的是，李冰治水主要功劳在‘排水’，而不是农业生产常见的修筑堤坝来‘蓄水’。成都平原曾是一片泽国，只有把水排出去才能变良田。早先，有不少以‘墩’命名的地名，包括宝墩遗址。为免于水患，人必须生活在‘墩’的高台上”。

他们可能有着丰富的肉食来源，鸡、羊、牛、鱼等陆水动物通吃，腹饱饭后，还造出各类动物造型的铜器、陶器，捏出憨态可爱的小陶猪模型，留下捕鱼网坠，给今人留下窥视其“胃”的线索。

收获的粮食或许装进各类罐中。漫长的岁月中，一代代三星堆人使用的陶罐也从最初常见的平底演化出一种尖底器形。或许，没有水泥地的时候，将这种尖底器插在土中使用，颇为方便。著名考古学家苏秉琦曾在其名作《中国文明起源新探》中提到，“在三星堆遗址最底层挖出来的陶片，年代在距今6000—5000年，尖底器在这里出现早，是巴蜀文化的根。”

他们用一种被戏称为“火锅之源”的三足炊器 烹制美食。其容器部分，类似现代川人使用的泡菜坛子，支撑部分的三个脚是空心的，与容器连接相通。试想，在脚下点上火，将空心足注满水，放入各类鸡鸭鱼肉，便可静待一餐美味煮成。

没有桌子，吃饭时席地而坐，于是他们造出用细柄支撑的“高柄豆”盛食，据发现，该类柄最高者可达1米。不用佝身屈背，还可以把高柄豆拎来拎去，这样的实用器具，保障了三星堆人的优雅吃相。

农业生产已相当繁荣，大量粮食剩余，饮食男女们酿起酒。三星堆的大量饮酒器做成口沿外展，类似广口的形状（譬如陶觚），这可能意味着，当时，古蜀人不像中原人那般饮用“汁滓相将（连酒糟一起饮用）”酒，而是去掉渣滓后，仅喝其汁。

这时，距离蒸馏酒技术的出现还有上千年，三星堆人喝的低度酒经自然发酵而得。将粮食装入母口壶，埋进土里，发酵数天后，原始的粮食酒便酿成。取陶盉温酒，再倒至瓶形杯中饮用，这种杯子形似今天的飞行杯。发掘时，考古人发现，有一件陶盉与20多件瓶形杯放置在一起，可见为配套使用，接近现代的套组酒具形式。

陶盉是一种在三星堆中出土量较多的陶器，与三星堆“火锅”（陶制三足炊器）类似，三个中空的袋状足与器身相通，方便生火加温。出土的早期陶盉形制较修长，足较粗；晚期其陶体越发矮胖，还出现实心足尖。

审美之趣

火泥之器，寄托情趣。煮着稻米，吃着火锅，喝着酒，生活惬意的三星堆人也会在陶器中融入审美，在表面刻划出绳纹、方格纹、网格纹、菱形纹、圆圈纹等图形装饰。

一种典型的陶鸟头勺在三星堆大量发现。勺把的鸟头造型，有着弯弯的勾喙，与鱼鹰极为相似。学者认为，三星堆可能与古蜀传说中以鱼凫为族名、族徽的鱼凫王朝有关，鸟头勺可能不仅是生活用具，还是祭祀礼仪用品。

三星堆人耕织并进，拥有颇为先进的纺织技术。“祭祀坑”中寻到的丝绸痕迹，展现其服饰追求。研究人员在三星堆的青铜蛇、青铜眼形器等40多组器物上，均发现丝绸痕迹，品种有绢、绮、编织物。

三星堆丝绸工艺已经比较成熟。研究者们在青铜眼泡、青铜尊口沿、青铜蛇、人头像等13 类器型、55 件器物上发现矿化丝绸印痕，确认丝绸原料为桑蚕丝，观察到平纹、斜纹、变化组织等织法，部分器物上有刺绣痕迹。但无论原料还是丝织技术，丝绸服饰不可能会普及，而为处于社会金字塔顶端的某些少数群体所独享，既是珍贵资源与技术的垄断，也是特殊身份地位的象征。

尽管今天无法看到当时的衣服实物，仍可透过青铜人像，感受当时的服装时尚。

北京服装学院服装艺术与工程学院副教授沈飞在接受央视采访时表示，她发现，很大一部分三星堆人像穿着窄袖、对襟、V字领、上衣下裳的款式。她曾带领团队绘出当时的古蜀国大祭司服饰：

大量青铜人像中，服饰最为华丽的莫过于著名的青铜大立人。其重重叠叠的数层衣服，繁纹满饰，有龙纹、鸟纹等多种图案，纹样构图取图案化形式，对称工整，有大块单元，也有连续小图，似为锦绣织物。半臂外衣纹样最精，左侧为排列成方阵的4条龙纹，两两相背，龙翅高展，威之武之；右侧是两排兽面纹，构图简约，稍见眉目，温之霭之……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王仁湘将其解读为“紧袖内服、半臂式外套和裙式下裳”。

三星堆青铜立人的龙纹礼衣有四件。用料是丹砂矿红色平纹绢，显示出大气、厚重和高贵，上面的图案全是黄色绣线手绣而成的。

最外面的一件是右手短袖，前后襟左侧各绣了两条龙纹，龙头朝右摆，面对着排列整齐的云雷纹、变体鸟纹等，另外在后背右肩部位还绣有一条螭龙纹。

第二件和第三件均为不绣花的短上衣。

最里面第四件贴身的是长服，前襟长至膝下，后襟长可掩踝，下摆两角呈三角形延长而形成飘逸的鸟尾状，从膝下开始绣着兽面纹、倒三齿形鸟纹等。

衣服上的花纹，除第四件袖部的变体鸟纹是用平涂方法表现之外，其余所有的纹样都是用单线勾勒，线条遒劲匀称，富有装饰性。

据专家推断，这种花纹就是用蜀绣最早的绣法——锁绣辫子股绣法绣制的，三星堆龙纹礼衣的成功复原，说明蜀绣的历史源于商代。

蚕的馈赠，或让古蜀人领略到“云想衣裳花想容”的美好感受。

图片 | 毛玉婷 杜广磊

制图｜夏文瑾

排版 | 刘慧伶

设计 | 尹莉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