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经济工作会议解读：如何理解“增加普通高中学位供给和优质本科招生”

经济工作会议12月10日至11日在北京举行。会议提出，推进教育资源布局结构调整，增加普通高中学位供给和优质高校本科招生。

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对经济观察报表示，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的“教育资源布局结构调整”并非局限于某一学段，而是完整地覆盖了从幼儿园到大学的全链条教育体系。目前，我国适龄儿童减少、人口流动与城镇化进程提速，显著影响了教育的供需关系和布局调整，其中最突出的矛盾集中在城乡之间。

“人口流动与城镇化进程加剧了教育资源的不均衡分布。大量农村人口向城市迁移，‘乡下没有好学校’成了社会普遍共识，使得许多家庭为子女教育举家进城。”储朝晖分享了一个案例：山西一位网约车司机因老家缺乏优质教育资源，只能将两个孩子带到城里上学，可跑车的工作根本没法兼顾接送孩子，他每天都要额外花二三十元给孩子叫车。再加上房租、生活开支等额外成本，家庭经济压力倍增，而乡下的田地也因无人耕种被闲置。

这种“被动进城”的背后，是县域教育资源的边缘化困境。近几年，“县中振兴”成为政策关注的重点，教育部部长怀进鹏明确表示，全国60%的高中学生集中在县域中学，在办好县域中学方面，今年教育部推出“国家县中振兴行动计划”，从加强县中布局、优化教师队伍结构、吸引和培养优秀教师到县域中学执教三个方面着手，推进优质均衡教育发展力度，让县域中学更好地服务乡村教育。

储朝晖表示，过去“城乡一体”的表述在实践中导致了乡村教育被边缘化，而县中边缘化与乡村教育薄弱是同一个问题。在纵向资源分层格局中，中心城市和地级市的学校占据优势地位，直接导致县域及农村教育资源持续流失。

教育布局失衡还会产生连锁反应。储朝晖说：“一个地区缺乏优质教育资源，不仅增加家庭教育支出，还会影响区域经济发展，经济布局与教育布局紧密相关。如果一个地方没有好学校，人才不愿去，经济也很难发展起来。”

在他看来，教育资源布局调整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应对人口流动、区域差异、质量保障等多重因素。过去单纯根据人口数量变化调整教育布局的思路已经难以适应新形势，“人口是流动的，总体在减少但流向集中于优质资源区域，容易形成马太效应，产生新的不均衡。因此，教育资源布局调整不能只考虑单一因素，必须多重因素统筹考量才能有效解决问题”。

在增加普通高中学位供给方面，储朝晖对经济观察报表示，近两年政策持续强调这一方向，核心在于供需矛盾与家长诉求的双重驱动。根据2024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2024年，全国共有普通高中学校1.58万所，全国普通高中招生1036.20万人，普高招生首次突破千万大关，但总量普及之下，结构失衡问题凸显。

“目前我国基础教育供需整体呈现小学过剩、初中持平、普通高中不足的特点。”储朝晖说，职普分流的背景下，家长更倾向于让孩子进入普通高中，导致普高学位呈现“供小于求”的态势。此外，普通高中存在质量差异，优质资源集中在少数学校，进一步加剧了家长的择校焦虑。

今年1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教育强国建设规划纲要（2024—2035年）》提出“统筹推进市域内高中阶段学校多样化发展，加快扩大普通高中教育资源供给。探索设立一批以科学教育为特色的普通高中，办好综合高中”。储朝晖认为，此次政策提出增加普通高中学位供给，是从满足少数人优质教育需求，向保障更多人公平入学机会的延伸。

在增加优质高校本科招生方面，储朝晖认为不能简单将其理解为“扩招”。“单纯从‘扩招’数量来看，1999年高校招生增加51.32万人，招生总数达159.68万人，较上年增长47.4％；而2024年在优质本科的扩容方面扩招1.6万人，2025年力争再增加2万人。以2024年全国普通、职业本专科招生1068.9万人为参考，较上年增长仅有千分之二，属于微小数量级别的调整。从多数调整招生的优质本科院校看，调增的额度在各高校原有招生1%—5%之间。”

从各类高校招生的结构比例看，每年高职院校招生占45%，一般本科招生接近40%，优质本科招生约占15%，“扩容”是在15%与40%的边沿部分微调。

储朝晖说，政策的主要目标是满足当下产业发展，特别是新技术发展需求。优质本科扩容不仅是招生数量上的调整，更有结构与学科方向上的调整，这是应对新技术发展的精准、有重点的扩容，强调针对基础学科、新兴学科、交叉学科等进行扩容。 

今年3月6日，在十四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上，国家发展改革委主任郑栅洁透露，去年优质本科已扩容 1.6万人，今年力争再增加2万人。

从目前高校实践来看，清华大学、武汉大学、上海交通大学等多所“双一流”高校已公布扩招计划，新增名额主要集中在国家战略急需领域，如人工智能、集成电路、生物医药等前沿学科。储朝晖认为，这些高校整体招生名额相对温和，且新增名额主要集中在前沿技术和国家战略急需领域，这一调整顺应了高等教育整体规模扩大的趋势。但不同高校的扩招积极性存在差异，学科优势应统筹推进，而非只追求数量增长。此外，在人工智能时代，高校也要避免受短视功利观念影响而盲目开设热门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