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江畔的大学：企业家们的强国梦想

文 | 李德林

6月19日，杭州市市长姚高员与钱塘教育基金会发起人钟睒睒代表双方签署合作办学框架协议。农夫山泉创始人钟睒睒在1月22日养生堂年会演讲时透露要创办一所新型大学，计划未来十年捐赠400亿元。钱塘大学将是钱塘江畔第二所社会力量兴办的新型高校。现在中国正面临百年大变局，企业家兴办大学正从百年前的“救国”走向“强国”之路。

DeepSeek让世界的钟摆拨回了中国时间，宇树科技、强脑科技等为首的“杭州六小龙”一骑绝尘，中国不再只是世界的工厂，更是全球智能制造的中枢。在这条路上，其实中国已经走过了漫长的百年。中国最后一个状元张謇，图谋以实业救国，在长三角创办了南通学院，华侨陈嘉庚在东南厦门创办了厦门大学，他们作为早期企业家，希望“以产养学，以学促产”。

改革开放后，尤其是20世纪80-90年代，技术工人短缺，吉利集团的李书福在浙江创办了经济管理专修学院，后发展为浙江汽车职业技术学院，浙江吉利技师学院等职业院校，聚焦汽车产业技能人才培养。李书福的教育体系打通了中职、高职、本科、研究生全教育链，到目前为止除了吉利学院、三亚学院，还有中国首个民办研究生院浙江汽车工程高研院。

钱塘江畔，李书福如果是兴办大学的先行者，那么西湖大学的成立则成了浙江，乃至中国教育的一个突破。2015年，西湖教育基金会成立，目标是创建一所新型民办研究型大学，最初由施一公、潘建伟、饶毅、钱颖一、陈十一、张辉、王坚七位发起倡议，他们都是各个领域的院士或领军人物，王健林、马化腾、吴亚军、张磊、秦英林等企业家对其进行捐赠。

西湖大学聚焦基础前沿科学研究，致力尖端科技突破，注重学科交叉融合。目前，西湖大学完全是董事会制度下的企业化管理高校，与康奈尔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杜克大学、芝加哥大学等23所海外一流高校签订学生交流交换协议，名额覆盖全体本科学生。西湖大学跟传统高校相比属于小而精，学生的学术自由程度相对较高，深受技术流学生的喜欢。

如果说西湖大学是不断通过企业家捐赠来办学，那么曹德旺想通过一己之力兴办一所不一样的高校。作为福耀集团创始人的曹德旺，通过河仁慈善基金捐资100亿，创办了福耀科技大学。光看名字以为是给福耀集团培育产业人才，不是的，曹德旺将其定义为非营利、民办公助的研究型理工科大学，聚焦材料科学、精密仪器与装备、电子信息工程等7个理工领域，对标斯坦福大学，旨在解决中国高端制造领域的技术短板。大学聘请西安交大前校长担任校长。

2025年对于杭州市政府来说，是极为特殊的一年，当世界将目光聚焦到杭州，杭州唯一的选择就是向前奔跑。目前，杭州市属的大学除了西湖大学，还有就是因为马云而出名的杭州师范大学，杭州还需要更多大学来支撑起科技领跑的城市地位。重点发展人工智能、数字经济等前沿学科定位的钱塘大学被寄予厚望，旨在成为一所特色鲜明且具有广泛影响力的新型研究型大学。

目前，钱塘大学跟西湖大学的模式有着很大的不同，西湖大学创建时期，依靠王健林等企业家捐赠30多亿一步步发展起来。钱塘大学则希望借助农夫山泉创始人钟睒睒未来10年400亿的捐赠不断发展壮大。钱塘大学400亿的规划，是福耀科技大学100亿规划的4倍。在钟睒睒的梦想里，钱塘大学将致力于科学研究和技术转化，努力实现从0到1的突破。

钱塘江畔，除了西湖大学、钱塘大学，宁波东方理工大学经过5年的筹办，获得教育部的批准了，学校是由韦尔股份创始人虞仁荣捐资460亿元创办，定位为新型研究型大学，围绕国家战略和经济社会发展急需，强化基础研究、聚焦人工智能、集成电路、智能制造、无人技术、新能源、新材料等六大前沿交叉、突出工程技术，培养拔尖创新人才。

现在由企业家捐赠新办的研究型大学越来越多。不难发现，中国近百年，企业家们创办了不少大学，从晚清张謇、陈嘉庚，那个时候中国处于内外交困，企业家们希望通过实业拯救中国，他们将产业发展与人才培养结合，希望将实业救国的理想跟产教融合。现在，曹德旺、李书福、钟睒睒、虞仁荣他们延续了这一传统，但目标从“救国”转向“强国”，聚焦高端科研与产业应用结合。教育体系也从20世纪80-90年代以职业培训为主，解决行业技术工人短缺问题，到当前转向研究型大学，标志中国产业从“制造”向“智造”升级的需求。

为啥研究型大学越来越多？不难发现这是多重需求驱动下的教育革新。

产业升级倒逼人才结构转型，芯片、新材料等战略产业对高端人才需求激增，高校培养人才机制需要与时俱进。企业家通过办学直接对接产业需求，例如福耀科技大学聚焦材料科学、宁波东方理工大学主攻集成电路。比如福耀科技大学就仿效德国应用技术大学模式、西湖大学则仿效美国研究型大学机制引入全球顶尖学者。

士农工商的传统等级秩序在百年之前被历史的车轮碾碎后，企业家作为社会一股重要的经济力量，他们社会责任的历史传承从张謇“父教育而母实业”到曹德旺“探索中国教育新道路”，在新时代，企业家同样有着对“经世济民”理想的追求。比如，他们通过河仁慈善基金会、钱塘教育基金会、虞仁荣教育基金会等机制，将个人财富转化为公共教育资源。

企业家投身于教育是一个时代的进步，值得注意的是，需防范企业波动对高校的影响。比如清华大学年经费410亿，远超福耀科大100亿本金。更重要的是，民营企业家新办的大学跟自己的企业不一样，虽然也是董事会治理结构下的大学，学术独立性与产业导向的平衡要避免“校董会过度干预教学”，西湖大学通过基金会模式完善现代大学制度。

目前，民营企业大学主要聚焦细分领域，如芯片、新能源等特色专业，避免与公立大学同质化竞争。他们从筹备开始就在探索“高校+实验室+企业”三位一体机制，福耀科技大学校长王树国更是主张“民族嵴梁”精神，是家国情怀，更是延续张謇“学必期于用，用必适于地”的实用主义传统。现在企业家办学浪潮，也是全球化竞争下教育、科技、产业三角循环重构的历史必然。面对企业家办学，也许，老百姓会说，他们真是泰山上看日出，高瞻远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