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盟观察丨印尼设立“淡马锡式”主权基金，能否完成8%GDP增长任务？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胡慧茵 广州报道

由于担心美国关税计划实施，自2月初以来印尼盾和印尼股市一直保持弱势。就在美国进口钢铁和铝征收关税政策落地后，印尼市场担忧情绪继续上升，印尼盾跟随亚洲货币下跌，印尼股市则录得连续5个交易日下跌。

2月11日，印尼盾贬值的态势仍未见缓和。有市场分析指，印尼盾大概率走向是随着美元走强而走弱，在美元回调走软时再回调反弹。与此同时，印尼股市则继续下跌，日内下跌1.75%或116.15点。暨南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华侨华人研究院副研究员、印尼研究中心副主任潘玥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印尼货币和股市的下跌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外部的贸易紧张局势和美元强势，以及内部的经济结构问题和政策不确定性，共同导致了印尼盾贬值和股市低迷。

特朗普2.0挥舞关税大棒，必然会牵动国际贸易与供应链。在此背景下，东盟各国都不约而同提出刺激经济措施以应对新冲击。

继1月印尼央行下调基准利率后，近日，印尼还宣布效仿新加坡淡马锡打造自己的国有超级投资公司。有分析指，印尼总统希望透过该机构为国家各项政策提供资金，其中包括免费营养餐食计划和新首都努山塔拉的建设。该规划最终的目标是，完成印尼总统普拉博沃所设立的在其任期内将印尼经济增长率提升至8%的目标。

当前，印尼正面临着经济放缓的风险。据印尼中央统计局数据，2024年，印尼国内生产总值(GDP)达到22138.96万亿印尼盾，比上年增长5.03%，经济增长率低于政府5.2%的预期目标和2023年5.05%的增长率，也是近三年来最低的增速。

在去年经济增长不如预期的情况下，加之面对来势汹汹的特朗普关税政策，印尼的金融市场和经济市场能否抵御冲击？设立超级投资公司，将给印尼经济带来多少助力？

关税信号冲击印尼股汇

近期，印尼盾和印尼股市持续表现低迷。

截至2月11日晚上7时，印尼兑美元汇率为1美元兑16382.35印尼盾。印尼盾对美元汇率相比1月时有所回升，但仍然触及2024年6月以来的最低水平。同日，印尼股市低开后跌幅扩大，最终收盘报6531.99点，创2023年6月以来的最低水平。

受访专家认为，特朗普最新提出的关税政策，是刺激印尼股汇双双跌落的直接原因。潘玥表示，从外部来看，特朗普的关税政策引发了全球贸易紧张局势，增加了市场的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使得投资者对新兴市场国家的经济前景感到担忧，资金纷纷流向美元资产，导致美元走强，而印尼盾等新兴市场货币则相对贬值。同时，印尼作为出口导向型经济体，其出口企业面临更高的贸易壁垒和成本，出口收入可能减少，进而影响经济增长预期，导致货币贬值和股市下跌。

“关税阴影对印尼货币和股市的影响，在投资者心理预期趋弱的情况下被惯性放大，一方面说明印尼经济的外向型在提高，越来越容易受到外部政策冲击的影响。监管部门掌握的对冲工具较少，也缺乏足够的稳预期手段。”国际金融论坛学术委员、上海外国语大学金融创新与发展研究中心主任章玉贵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虽然印尼的外贸依存度低于新加坡、越南等经济外向型国家，但由于印尼是东南亚人口最多、经济总量最大的国家，在推动经济增长方面需要内外因素均能发力。

受访专家还特别提到其他国家可能对美关税政策出台反制措施所带来的影响。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国际金融研究室助理研究员倪淑慧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其他国家可能的反制措施不利于全球贸易开展，或将拖累包括印尼在内的主要国家经济和制造业的增速，给印尼货币和股市带来下行压力。

除了外部因素，外界还将印尼股汇波动的原因归咎于该国的经济结构问题。“尽管印尼经济在近年来保持了较快发展，但其制造业集中度不断提高，增加了经济发展的不平衡。”潘玥向记者分析称，印尼还面临着高通胀压力，尽管2024年通胀率有所下降，但稳定的内需和偏紧的劳动力市场可能使通胀再次上升。这些因素都削弱了投资者对印尼经济的信心，导致资金从股市流出，股市表现低迷。

事实上，从2024年第四季度开始，印尼货币和股市的波动下行压力已经凸显，外界预计这会给印尼经济带来不少负面影响。倪淑慧认为，货币贬值可能会进一步增加印尼国内制造业等的生产成本，资本流出也使得国内经济融资压力增加，严重时形成货币贬值和经济下行的恶性循环。

眼看印尼盾进一步下跌，早在去年12月，印尼央行就曾出手干预市场。印尼央行货币与资产证券管理部执行董事苏西安托（Edi Susianto）表示，为维护市场信心，央行进入即期、国内无本金交割远期（NDF）和国债市场。

此外，印尼央行也在根据美联储的政策方向，积极调整自身的货币政策。然而，潘玥认为，印尼央行降息节奏慢于美联储，使得印尼盾面临贬值压力。再者，印尼政府的一些经济政策，如增值税率上调等，也给印尼经济的发展带来了不确定性，而且投资者对印尼政府经济管理能力的担忧也影响了市场信心。

印尼版“淡马锡”肩负重任

印尼经济保持着相对稳定的增长。

印尼中央统计局数据显示，2024年印尼国内生产总值(GDP)比上一年增长5.03%，低于政府5.02%的预期。这一增速与2023年基本持平，但录得近三年来最低。虽然经济增速有所放缓，但亮点同样突出。印尼中央统计局代理局长阿马利娅（Amalia Adininggar Widyasanti）表示，经济增长主要得益于居民消费持续回升，家庭消费呈现积极增长，表明民众购买力改善，尤其是在圣诞节和新年假期期间。

潘玥认为，内需市场仍是印尼经济增长的主要引擎，同时，投资增速加快，尤其是外商直接投资和建筑领域表现突出。此外，印尼在大宗商品出口方面具有优势，如镍和棕榈油等，为其经济增长提供了支撑。

为了提振经济，自去年开始印尼政府采取了多项措施，包括扩大政府支出以支持基础设施建设和公共服务，推动制造业发展，政府还计划通过财政刺激方案，如提供粮食补助、电费折扣和税收优惠等，以保持消费者购买力和企业竞争力。

不仅如此，印尼政府还宣布要效仿新加坡淡马锡，打造自己的国有超级投资公司Danantara(达南塔拉)。2月4日，印尼国会批准了修订后的《国有企业法》，意味着一个有望管理6000亿美元国有资产的超级投资机构正式获准成立。据了解，这是印尼近五年来设立的第二只主权财富基金（SWF）。印尼国有企业部长艾瑞克·托希尔表示，该控股实体将通过整合印尼国有企业来管理价值6000亿美元的国有资产，以优化运营和股息，为子孙后代建立可持续的经济基础。

章玉贵表示，印尼参照新加坡淡马锡的运作模式来发展主权财富基金，是新兴经济体致力于构建内外相对均衡的投资体系的基本路径，“设立主权财富基金将长期性促进经济增长，主要是通过战略投资来构建有效的产业分工与金融合作价值链。从这个角度而言，印尼设立这一投资机构必要且及时。”

潘玥进一步表示，印尼设立Danantara投资机构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一方面，该机构通过整合和管理国有资产，能够为国家发展项目提供资金支持，弥补预算赤字的限制。例如，印尼的预算赤字上限为GDP的3%，这限制了政府通过财政手段推动经济增长的能力，而Danantara可以通过优化国有资产配置为关键项目提供资金支持。另一方面，Danatara将管理印尼部分核心国有企业的股权，通过整合这些国有资产，有望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提高资产的运营效率。此外，Danantara采用类似新加坡淡马锡的运作模式，有望提升印尼在全球经济中的竞争力和市场准入能力。

据报道，Danantara的初始资本约合610亿美元，将管理包括曼迪里银行、印尼矿业公司、国有油气公司Pertamina等7家核心国企和主要国有资产，最终目标是成为像新加坡投资机构淡马锡一样的全球投资公司。

“印尼批准建立Danantara，并不意味着印尼在运作国有企业方面具有根本性变化，主要还是要提升印尼国有企业运行的效率和应对各种风险的能力，在这些国有企业出现运转困难时提供帮助，并协助这些企业吸引更多国内外投资。”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外交政策研究所大国外交室主任周士新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普拉博沃政府明显感受到印尼国有产业的竞争力还不是很强，在全球和地区市场中的优势并不明显，未来还可能出现被挤压的情况，因此早做规划，促使本国国有企业获得更多发展机会。

周士新认为，从发展的角度看，随着Danantara运作得越频繁，它与印尼国有企业的关系就越密切，印尼将会找出一条既适应本国国情，也能促进国有企业发展的新路，“虽然印尼要想实现普拉博沃定下的经济增长8%的目标并不容易，但它仍试图通过这一举措，进一步刺激本国最具有规模的大型企业获得更多发展机会，拥有更强的发展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