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央行观察丨忌惮股市下跌，日本央行再一次按兵不动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胡慧茵 广州报道  在美联储“鹰派降息”25个基点后，日本央行仍旧选择按兵不动。

12月19日，日本央行宣布维持基准利率在0.25%不变，以8票赞成、1票反对的结果决定了短期政策利率，连续第三次暂停加息，符合市场预期。日本央行在声明中表示，受私人消费回升的推动，经济保持温和复苏的势头，但出口和生产的表现受全球经济放缓的影响有所减弱。

日本央行行长植田和男在当天下午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维持利率不变是基于对工资趋势、海外经济的不确定性和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新政府政策的评估。可以肯定的是，日本经济正在适度复苏。他表示，货币政策取决于经济和通胀，若实现经济稳定增长的目标，就将会加息，后续还要关注春季工资谈判的形势。

谈及日本本次对再加息所采取的谨慎态度，复旦发展研究院金融研究中心主任孙立坚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日本央行主要出于以下四方面因素的考虑：“首先，是日本经济的增长动能是否已经形成了一个牢固的基础；其次，日本无法准确判断当前经济的良好表现，是在弱日元和低利率基础上所带来的优势，还是因为日本加息后通缩预期减弱；第三，日本央行担心若贸然加息，可能会出现像上一次加息时的股市剧烈波动；第四，是出于对‘特朗普2.0’政策的担忧，目前还不知道特朗普采取关税政策后日本价格会出现怎样的变动。”

今年以来，日本央行已加息两次，分别在3月和7月。最终，日本央行还是没有实现继1989年以来，第二次在一年内进行三次加息。与此同时，植田和男不忘“放鹰”。在利率决议前他曾表示，“加息的时机正在接近。”

当前，日本央行在明年1月和3月加息的预期正在升温。在艰难地跨过关键的通胀关口——出现良性“工资—价格螺旋”之后，日本经济还面临哪些未知的风险点？

为明年加息做准备？

虽然日本央行此次放缓加息符合市场预期，但事实上，不少数据都足以支撑其在本月加息。

首先，日本核心通胀率正在缓慢上升。日本内务省最新数据显示，10月，日本消费者价格指数（CPI）同比上涨2.3%，较9月放缓0.2个百分点；剔除新鲜食品后的指数同比上涨2.3%，较9月放缓0.1个百分点；剔除新鲜食品和能源价格后的核心CPI则上涨2.3%，较9月加快0.2个百分点。此外，日本东京地区11月核心CPI加速上升至2.2%，超出日本央行2%的目标水平。

再者，随着企业投资计划推进和年度工资谈判的顺利展开，日本经济逐步迈向良性的“工资—价格螺旋”。数据显示，由于春季劳资谈判加薪幅度高，截至10月日本名义工资连续34个月增加。

与此同时，日本央行不断放出“鹰派”信号，表示如果经济表现符合预期将加息，还称过往实施非常规宽松货币政策不足以令通胀稳定于2%。

即便如此，日本央行还是选择谨慎行事。孙立坚向记者表示，在这种情况下，加息确实有好处，一是可以缓解当前的通胀压力，二是避免强势美元下日元贬值将削弱日本良好的经济基本面。但同时，日本央行更加担心贸然加息会触发股市的调整。“此次日本央行的做法其实与美国所采取的预期管理方式类似，即在现在的环境下与市场预期保持一致，减少市场恐慌，也能缓和套息交易所带来的影响。”

利率决议公布后，日元对美元汇率一路下跌，跌破156的关键水平。截至北京时间18时，日元对美元汇率为1美元兑156.9日元，较上日跌1.34%。日经225指数开盘即下跌，截至收盘，日经225指数收跌0.69%，报38813.58点。

渣打中国财富管理部首席投资策略师王昕杰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考虑到美联储降息25个基点及其较为鹰派的口吻，预计短期内可能会对日元产生较大压力，这也可能对物价造成影响。而货币政策对股票和汇率带来的相互作用仍存在不确定性。

“后续，日元可能会再突破160水平，短期内日元的弱势不会改变。”西南财经大学全球金融战略实验室主任、首席研究员方明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

实际上，弱势日元给日本带来显著的红利。日本政府的报告显示，受日元疲软利好出口商的影响，日本11月出口再次上涨，出口总值较上年同期增长3.8%，超过了2.5%的普遍预期。

孙立坚表示，弱日元对经济的积极影响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弱日元能够增加海外旅游的收入，改善日本财政情况和提高消费税；二是日本希望通过发展先进产业来引领其过去具有优势的产业发展，使日本制造业重回辉煌。“日本理想的发展状态是，有处于AI产业上下游的外国企业入场，整合日本传统制造业，形成一条新型产业链。因此，弱势日元对外国企业来说将更有吸引力。”

“工资—价格螺旋”良性循环背后仍存隐忧

经济数据持续达标，市场都在关注日本央行何时会再次采取加息行动。

植田和男表示，前景的确定性正在上升，仍需评估特朗普政策对通胀的影响。他认为，薪资数据将在明年3~4月间看到“明朗”的态势。当前实际利率仍处于非常低的水平，将在检查数据后决定政策调整时机。

目前来看，日本的经济数据确实在向好发展。王昕杰表示，日本12月大型制造业短观调查指数显示，经济的发展符合日本央行的预期，主要制造商的信心指数小幅上升至14。与此同时，11月东京地区核心CPI同比上升至 2.2%，表明在工资上涨和服务成本上升的推动下通胀持续。这些因素表明，日本经济有能力吸收适度的加息，这将有助于解决日元持续疲软的问题。

王昕杰分析称，虽然明年1月日本央行大概率将加息，但是海外的不确定性增加可能会对日本经济带来风险，不排除加息时间推迟到3月，“因为日本经济更多的风险来自于海外市场，如果全球需求预期下滑，可能会影响日本企业的利润预期，从而导致日本居民的薪资波动。当然，目前日本央行更多考虑的是日本经济和通胀前景。”

孙立坚也认为，日本央行下一次加息更有可能在明年3月，“届时日本国内经济基本面向好的基础会更加稳固，且特朗普新政府的政策也会更加明朗，其政策对全球经济和金融市场的影响也已经明确，可以说国内外环境的不确定性都在降低。”

然而，也有市场分析认为，若加息时间进一步推迟，可能会引发一系列负面影响。美国银行策略师Shusuke Yamada警告称，如果日本央行将加息推迟到明年3月，套利交易主题很有可能会卷土重来，日元可能会再次贬值至155或略低于11月触及的157水平。

“基于强美元难以持续的判断，即便美日间利率存在差距，我们所担忧的过度套息交易也不会发生。”孙立坚认为，如今的股市和经济情况已与过去不同，日元贬值并不会造成资本流出，而是出现了“日元跌、股市涨”的表现。这说明资金通过货币政策的调整进入日本股票市场，投资者从而获得比套息交易更高的投资回报收益。他进一步表示，日本经济出现好转，来自于金融释放资金循环的活力和市场信心，所以日本央行不会冒着股价下跌的风险贸然进行加息。

可以看到，市场对明年日本经济的预测比较乐观。高盛报告预测，在2025年春季的工资谈判中，基础工资增长率将保持在3%~3.5%，略低于2024年的3.6%，但仍然维持在较高水平，表明一个有助于锚定通胀预期的良性“工资—价格螺旋”已经出现。高盛认为，工资和价格之间的良性循环将在2025年继续。

然而，在必然要迈出加息步伐的前提下，一系列不确定因素仍是笼罩着日本的阴霾。孙立坚表示，“现在最让日本感到担忧的是‘特朗普2.0’的政策。在此背景下，日本国内也非常担心若加息没有增强消费意愿，可能会再次陷入流动性陷阱。”

王昕杰也认为，在目前全球环境不确定性的影响下，工资可能会受到未来“特朗普2.0政策”不确定的影响，物价也会受到相应的汇率波动对影响。在此情况下，“再通涨”也具有高度不确定性，或将直接导致日本经济的波动被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