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轮人口调查开始，9个人口大省面临增长分化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陈洁 实习生 徐凯舟、黎雨佳 广州报道

2024年11月1日零时，是2025年人口抽样调查的标准时点。

根据各地发布的公告，从即日起到11月30日，2024年人口变动情况抽样调查入户登记启动。不过，也有地区的人口抽样调查入户登记时间为11月1日—11月15日。

根据国家统计局有关负责人就2025年全国1%人口抽样调查答记者问的表述，2020年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以来，随着经济社会发展和人口年龄结构变化，我国人口发展呈现少子化、老龄化、区域人口增减分化的趋势性特征。

“区域人口分化”问题已经不能忽视。根据不久前发布的中国统计摘要2024，我国2022年常住人口同比减少的省份为13个，这一数字在2023年上升到20个。

人口大省的表现也呈现明显的分化。2023年，我国常住人口超过6000万人的省份一共有9个，但这些人口大省仅有3个出现常住人口增长。

从自然人口增长来看（即不考虑人口流入影响），这9个人口大省之中，8个已经出现了自然人口负增长，仅广东仍然保持自然人口正增长。下一步，这些人口大省的人口格局将如何演变？

新一轮人口调查开始

根据规律，我国人口普查每10年进行一次，尾数逢“0”的年份为普查年度。普查年份以外的年份，尾数逢“5”的年份开展1%人口抽样调查，其余年份则开展样本量约占全国人口的1‰的人口抽样调查。

国家统计局公告显示，2025年全国1%人口抽样调查是以户为单位进行的，根据推算精度要求，采用多阶段、分层、概率比例的抽样方法，在全国共抽取约500万户、1400万人。

“1%普查又称人口小普查，通常是在两次人口普查中间年份（一般为逢5的年份）进行。之所以在两次普查之间安排一次1%人口抽样调查，是因为每10年进行一次人口普查，相隔周期较长，虽然每年也会开展人口变动情况抽样调查，但是一般这个调查的样本规模较小，抽样比例只有1‰左右，一些项目对省级的代表性不够。”清华大学博士后、北京理工大学助理教授史薇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

那么，这次2025年全国1%人口抽样调查，其目的是什么？

国家统计局有关负责人此前表示，如期开展2025年全国1%人口抽样调查，及时查清我国人口在数量、素质、结构、分布以及居住方面的变化情况，准确把握人口发展态势和流动规律，是深入贯彻落实党的二十大和二十届二中、三中全会精神的必然要求，对于健全人口发展支持和服务体系，完善新时代人口发展战略，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促进人口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另一个目的也不能忽视。根据中国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的消息，经过一年多的准备，2024年10月11日，国家统计局正式批准了中国人口与家庭发展状况抽样调查制度和方案。调查内容将聚焦影响群众生育意愿和生育行为的主要因素，了解家庭在生育养育方面的现实困难和需求。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了多位已经生育的妈妈，发现很多人并没有更多的生育计划，关键原因是在于养育的时间成本和金钱成本都偏高。

一位家在成都的女性唐甜生育有两个孩子，她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在生育二胎的过程中，遭遇到生化妊娠、宫外孕等问题，加上工作中因为怀孕错失了晋升的机会，她目前没有再生育的计划。

“生育主要是时间和金钱成本，现在上班回家后的全部时间都在围绕着娃转，而且孩子多了之后，由于生娃而带来的间接费用支出，就能用掉几乎全部收入，比如因为生两个娃需要换大房子，比如老人来带娃而产生的各种支出。”唐甜说。

对于不少家庭来说，老年人带娃是不得不的选择，而这也会在一定程度上给家庭带来压力，从而影响生育意愿。

史薇指出，目前开展的一系列人口调查，为各地做好政策实施前的测算和准备工作提供了必要的手段，并为开展后续研究，对政策的执行效果与影响进行评估，为今后的人口战略制定提供参考。

人口大省的格局演变

此外，国家统计局有关负责人指出，全国1%人口抽样调查也是一项关乎民生的基础性工作，关系到老百姓的切身利益。学龄段人口变化加大，教育资源如何优化供给？道路交通拥堵，职住空间如何规划更科学？人口流动日益频繁，基本公共服务如何有效配置？社区老年人口增加，如何完善养老服务设施？

近年来，我国流动人口的数量一直保持在高位。以农民工为例，根据2023年统计公报，全国农民工总量29753万人，比上年增长0.6%。其中，外出农民工17658万人，增长2.7%。

一些省份也会监测自身的流动人口情况。以重庆为例，根据2023年统计公报，当年全市农民工总量756.4万人，比上年增长0.7%。其中，外出农民工515.4万人，增长1.3%；乡内农民工241.0万人，下降0.6%。

这意味着，随着流动人口的增减，一地的基础设施需要按照趋势来进行一定配比，比如教育、住房、交通资源等。

根据中国统计摘要2024，2023年我国31个省区市中，共有20个出现常住人口同比减少，这一数字较前一年大幅上升了7个，显示出我国区域人口进一步分化。而且常住人口增长最多的浙江，2023年常住人口增量达到50万人，而河南则出现了57万人的常住人口下降，这两个省份都是人口大省。

2023年，我国共有9个人口超过6000万人的人口大省，但是考虑自然人口增长率与人口流入两个因素，每个省份的人口趋势有明显不同。

以广东为例，2023年，广东的常住人口12706万人，比上年末增加49万人。但需要指出的是，广东的常住人口增量，主要来自于自然人口增长，部分来自于人口流入。2023年，广东全年出生人口103万人，出生率8.12‰；死亡人口68万人，死亡率5.36‰；自然增长人口35万人，自然增长率2.76‰。

与之不同的是浙江。同为人口增量的大省，浙江2023年末全省常住人口6627万人，比上年末增加50万人。但浙江的自然增长率在2023年为-0.86‰，其人口增量全部来自于人口流入。

史薇指出，人口的流入对于一个城市和一个区域的发展都至关重要。“我国省际人口流动存在空间集聚性，京津、长三角和珠三角是省外人口流入的集聚中心。但是，京津冀城市群中，京津两个中心城市对周边城市的辐射带动作用不够，导致省外流入人口的集聚范围小于长三角和珠三角。”

广东成唯一保持人口自然正增长省份

从目前来看，9个人口大省中，2023年常住人口增长的有3个，下跌的有6个；能保持自然人口正增长（即不考虑流动人口）的省份数量更少，仅有广东一个。不过，2023年河南和浙江的自然人口增长率在-1‰之内，湖南和四川则超过了-3‰。

和人口流动的影响因素相比，自然人口增长率和一省的年轻人口数量、育龄妇女数量和老龄化程度息息相关。

目前来看，我国人口大省的年龄结构各不相同。以2023年唯一仍然保持人口自然正增长的广东来看，当年广东常住人口中16—59岁的人口仍然有8460万人，占总人口的比重为66.58%；与之相对应的是60岁及以上人口共有1809万人，占总人口的比重为14.24%。

这表明广东的人口结构明显好于全国的水平。2023年，我国16—59岁人口在总人口的占比为61.3%，60岁及以上人口占比21.1%。

浙江的人口结构在人口大省中也相对较好。根据2023年浙江省人口主要数据公报，当年16—59岁的人口为4312万人，占总人口的65.1%，比重比上年下降0.9个百分点；60岁及以上的人口为1424万人，占总人口的21.5%，比重比上年上升1.3个百分点。得益于人口流入，浙江的16—59岁人口占比较高，但全省人口出生率为5.80‰，并不突出。

一些省份则由于长期人口流出导致老龄化程度偏高，又进一步拉低了人口自然增长率。以湖南为例，2023年，湖南16—59岁（含不满60周岁）人口比重为58.93%，下降0.72个百分点；60岁及以上人口比重为22.23%，提高1.39个百分点。

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程度不断加深，目前来看，我国9个人口大省将呈现出非常不同的人口前景。在可支配收入偏高、能够提供较多工作机会的情况下，长三角的江苏和浙江仍然保持着对于外来人口的吸引力，外来流入人口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改善当地人口自然增长率为负的局面。广东则得益于长期人口流入（尽管部分年份有人口流出的情况）、相对年轻的人口结构、较高的生育率，人口格局在人口大省中颇有优势。

但一些中西部的人口大省则面临着人口尤其是劳动年龄人口流出、老龄化程度偏高、生育率下降等多重难题。

史薇指出，此前我国出现人口“中部塌陷”的现象，需要培育发展中西部城市群以吸引人口集聚，逆转这一局面。

“要实现这一目标，需要促进产业升级，健全以先进制造业、战略性新兴产业、现代服务业为主的产业体系。同时，改善中西部地区就业环境，提高就业率和平均工资，提升教育、医疗、交通等公共资源的数量和质量，使人口能进得来、留得下。”史薇表示。

（应采访者要求，唐甜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