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深度丨英国保守党迎首位黑人女性党首，工党政府“有麻烦”了？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赖镇桃 广州报道

7月大选遭受大溃败后，英国保守党迎来史上首位黑人女性党首。

英国保守党11月2日宣布，凯米·巴德诺赫在该党党首选举中胜出。她取代此前辞去党首职务的苏纳克，成为保守党新党首。

当地时间本周二上午，巴德诺赫公布了影子内阁成员，高层团队横跨党内极端右翼和温和派。她在宣布名单时表示，该内阁吸收了保守党内部各界的精英。这被视为她在努力整合撕裂的保守党。

巴德诺赫今年44岁，尼日利亚裔，曾在前首相苏纳克任内担任商业和贸易大臣。她在本次党首选举中击败竞争对手、英国前内政部分管移民事务的国务大臣罗伯特·詹里克。

巴德诺赫是继苏纳克之后第二位非白人背景的保守党党首，也是第一位有非洲血统的保守党党首。相比之下，中左翼的工党则一直由白人男性领导。因而，巴德诺赫也成为英国主流政党中的首位黑人党首。

无论从身份、经历，还是个人风格来看，巴德诺赫都给人耳目一新感，一定程度上这和保守党想要重建声誉、2029年夺回执政地位的决心相呼应。在巴德诺赫最新置顶的社交推文中，她感谢了一番在竞选中的支持者，最后强调“现在是重新开始的时候了”。一个定位为“颠覆者”的人能给保守党带来多大变化？又会如何给执政的工党政府“制造麻烦”？

履历别具一格

可以说，巴德诺赫不同寻常的背景给她的竞选之路带来了不少“加成”。1980 年出生在伦敦西南部温布尔登的一家私立医院，父母都是尼日利亚人，母亲是生理学讲师，父亲是医生。童年的大部分时间在西非的尼日利亚度过，最初生活衣食无忧，但在政治和经济动荡之后，他们家的财富急剧缩水，在她的回忆里，尼日利亚的生活落魄到“只能在烛光下做作业”“自来水故障时只能从附近的井里取水”。

16岁的时候，巴德诺赫又回到伦敦，一边学习一边在麦当劳做兼职。所以，她经常自称自己是“第一代移民”。大学在萨塞克斯大学修读计算机系统工程，这也让她成为极少数拥有计算机背景的议员之一。

有色人种的背景，恰好契合保守党极力营造的种族多元化形象，让她更有机会进入英国议会。移民的经历，侧面上印证她对英国的高度认同，得以在保守党内大打“国家主义”“真正保守主义”的牌来俘获人心。

作为一名坚定的脱欧主义者，巴德诺赫在约翰逊和之后几任保守党政府里平步青云。先是在约翰逊政府中担任平等事务国务大臣，再在特拉斯政府任国际贸易大臣，后在苏纳克政府领导新成立的商业和贸易部。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研究所副研究员董一凡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巴德诺赫当选保守党党首，既有英国政客传统的精英身份，同时也有迎合西方自由派的身份标签和一些理念。保守党上一任党魁苏纳克也是少数族裔，非裔的巴德诺赫胜选，显示保守党试图借有色人种的党首争取更多选民的支持，同时洗刷过去白人优先的传统色彩。在大选中落败后，保守党也需要一个全新的党魁来重振形象，特别是在年轻群体中的吸引力。

缺乏政策细节的右翼旗手

作为保守党内的右翼，巴德诺赫大力主张自由市场。在竞选党首期间，她承诺要减少政府在商业领域的干预，减少移民涌入英国，还要防范英国日益“左倾”的趋势。她曾表示“政府不会创造增长，企业才是增长的源泉”。一向以言辞激烈而著称的她，还因为“产假工资过高”“最低工资使企业负担过重”等言论引来不少争议。

但是，巴德诺赫似乎更多把着力点放在了抨击竞争对手上，无论在竞选期间，还是胜选演讲中誓言要“重新设定我们的政治和思维”，但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提出过任何新的政策立场或详细的政策主张。对此，她屡次表示“保守党的首要任务是重建”，她是一名受过专业训练的工程师，她将以工程师的方式管理政府。

而在竞选保守党党首之前，巴德诺赫最为重要的一段履历是在苏纳克政府时期担任商业和贸易大臣一职。

任职商业和贸易大臣期间，巴德诺赫在全球各地进行贸易谈判并吸引新的投资进入英国。九个月内，她到访过美国、印度、瑞士、意大利、墨西哥、以色列、卡塔尔、沙特阿拉伯、阿联酋、法国、新西兰和澳大利亚。

帮助英国打破阻碍加入CPTPP，称得上她任内的关键政绩之一。同时，巴德诺赫担任商业和贸易大臣之初，需要签署脱欧后的贸易协议，这项协议技术性很强，需要数小时的正式和非正式谈判。参与谈判的前内阁部长称赞她是一个“务实”的人物，对比约翰逊和特拉斯在贸易协议谈判中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招致农场工会不满，苏纳克和巴德诺赫都坚称只有对英国经济有明显好处的情况下才会签署新贸易协议。不过，英国国内也对巴德诺赫没能拉近和欧盟贸易部门的关系感到失望。

董一凡道，实际上，巴德诺赫担任商贸大臣的履历不算特别突出，政策理念基本是在保守党党纲的基础上结合英国长期以来的重商主义。一直以来，英国都在往推动贸易多元化、拓展贸易伙伴关系的方向去努力，但是巴德诺赫任职期间，英国的对外经济政策却很大程度上受到地缘政治、意识形态、价值观、泛安全化等倾向的影响，这使得她在经贸领域的政策不太突出，也很难有很大的成就。

“工党最可怕的噩梦”

在2022年首次保守党领袖竞选中，巴德诺赫挤进了政界主流。一位黑人女性能在偏右的保守党中杀出一条路，不仅靠身份标签，也靠她流畅冷静的演讲、富有攻击性的辩论表现，赢得党内基层的支持，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曼彻斯特大学政治学教授Robert Ford评价道，巴德诺赫是一位“高风险、高回报”的领导者，她很容易会说出一些令自己都颜面尽失的话，而且也不会立马羞愧地收回这些言论，但好的一面在于她获得了很大的曝光度。

在竞选期间，巴德诺赫的口号就是“工党最可怕的噩梦，因为他们不能把我描绘成一个有偏见的人”。之前，左翼的工党可以不时在种族议题上向保守党发难，但巴德诺赫成为党首后，工党的攻击便很容易失据。

而且，尖锐激烈、富有抨击性的巴德诺赫胜选，部分意味着保守党风格的调整。之前工党在野时，斯塔默经常提及的一句话是，反对党不会赢得选举，政府会输掉选举。大致意思是反对党不需要惹是生非，只要静静等待执政党自毁前程就好。

在输掉大选后的四个月里，在野的保守党也基本遵循谨慎行事的风格。但新任的党首则不再以克制著称，反而被认为将“主动出击”，给斯塔默和改革党党魁奈杰尔•法拉奇制造麻烦。

董一凡认为，巴德诺赫领导的保守党之后仍将会在很多争议问题上攻击工党，包括在经济议程上，减税还是增税，回归新自由主义还是强化国家主导等，保守党都可能与工党唱反调。在移民政策上，尽管之前保守党政府也做了不少灾难性政策决策，但可以预见，工党在吸引劳动力和管控非法移民之间仍面临很大困难，这也会成为保守党攻击的议题。还有对华政策上，工党会有一些积极的对华政策，但也会被保守党内部的对华鹰派所反对。

现在离下一届大选还很遥远，但巴德诺赫眼下面临的挑战是团结一个在执政 14 年后陷入严重分裂的政党。

在竞选期间，巴德诺赫大多数时间以右翼的形象出现，这也足以让她争取到通往党首之路的党内支持。但成为党首之后，她则要试图赢回党内温和派、中间派的议员和选民。所以周二她公布了更多影子内阁成员名单，其中就包括前竞争对手，意在团结分裂的保守党。

“脱欧之后，保守党没有回应国内民众的切身诉求，未能解决英国国内结构性问题，这是他们需要反思的一个地方。新党魁的上任，一定程度上代表着保守党要和过去走极端化路线、加剧撕裂的路线做区别，争取更多的公约数。”董一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