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网红”城市厦门的“长红”考题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周上祺  厦门报道

（图：厦门的碧海银滩，游客青睐的打卡地 。来源：厦门市委网信办）

临近年底的厦门，海风依然温润。

这座以“高颜值生态花园之城”闻名的城市，正站在一个关键节点。一面是冲刺2025年度GDP目标的动力与压力，另一面则是如何将“网红”流量转化为“长红”发展实力的思考。

近日，厦门市委网信办、同安区委网信委联合主办“大厦之门 e鹭向新”2025网络全媒体厦门行活动，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随团深入探访了厦门科学城1号孵化器、古龙酱文化园、同安区美林街道后田社区等多个地方。记者观察到，在“高颜值”的光环之下，厦门的发展逻辑正在发生深刻转变：从善用外在的“颜值”资本，转向深挖内在的务实态度、开放生态与服务能力，以此来培育内生动力，应对可持续发展的深层挑战。

“一半同事来自外省”

走在厦门科学城与厦门的街头巷尾，天南海北的口音交织，构成了这座城市最日常的背景音。

（图：古厝焕新，这个城中村蝶变“艺术村”。来源：厦门市委网信办）

 “厦门的包容气质是能‘落地’的。” 厦门市委一位职能部门负责人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说。他表示， “厦门不仅欢迎外地人才，还大胆提拔、重用外地人才。以我们单位为例，同事里有一半都来自外省。”

在企业层面，这种包容性体现为系统性的人才政策。厦门集美区上市企业国安达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秘书孙蕾蕾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我是2020年来到厦门工作的，当时也享受了厦门的人才补助政策。” 她列举道：“从市级到区级都有系统的支持，包括对新引进人才的生活补贴、高层次人才的安居保障等。”

人才流动数据支持了这一观察。厦门市统计局发布的2024年主要人口指标数据显示，厦门市常住人口已达535万人，较上年增长0.43%，人口增幅位居福建省首位。分区来看，集美区以110.1万人的常住人口规模，继续稳居全市各区之首。

一个更具结构意义的对比在于，厦门本岛（思明区与湖里区）的常住人口总和约为200万人。这意味着，仅集美一个区的常住人口规模，已接近厦门本岛总人口的一半。 这组数据清晰地表明，厦门的人口分布格局正在发生深刻变化，从过去高度集中于岛内核心区，持续向岛外新兴城区扩散。

在这一扩散趋势中，不同新城扮演着差异化的角色。同翔高新城凭借其迅猛发展的千亿级产业集群，成为吸引新增人口的“爆发点”。集美新城则依托其成熟完善的城市功能和产业基础，持续发挥着人口集聚“基本盘”的稳定作用。

让企业“如鱼得水”

优化营商环境已成为各地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关键举措。在此背景下，厦门通过系列机制创新与流程再造，着力构建覆盖企业全生命周期、“无事不扰、有呼必应”的服务生态。

在厦门科学城，一位园区管理人员向记者阐述了其日常工作观察。他表示，政府部门的工作导向已从传统的管理监督，转向侧重于为市场主体提供成长支持。

（图：在厦门科学城1号孵化器的展厅内，一台用于消防灭火的无人机吸引了采访团的目光。周上祺 摄）

该管理人员以“海鲜池”比喻当地致力营造的营商环境：“厦门像一个水温适宜、氧气充足的‘海鲜池’。在这里，金龙鱼（大企业）能游得舒展，小虾米（中小企业）也不怕被吸进过滤口。”

企业的发展历程验证了这一说法。与厦门经济特区同龄的味友餐饮，从不足100平方米、仅5名员工的小店，发展为拥有11家门店、5个子品牌的连锁企业。厦门味友餐饮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王鑫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称，“商务局主动上门进行政策辅导、市监部门定期到企业进行食品安全培训。”此外，企业切实享受到诸多政策红利，比如“准营承诺即入制”可当场取证、“全程网办”高效便捷。

最新数据显示，厦门全市“不见面审批”办件量已超七成。

制度创新同步推进。孙蕾蕾告诉记者，厦门首创“企业‘窗外’事务协调机制”，专解跨部门、难界定的问题。今年11月“厦门营商环境日”发布的官方通报，系统展示了此类创新成果。厦门已在全省营商环境监测中连续六年居首，并在全国营商环境评价中持续位居前列。

“长红”的转型门槛

今年5月24日，《中国城市网络形象指数报告（2025）》（以下简称《报告》）发布，厦门在城市传播网络形象维度位列全国第十，在84座大、中型城市中排名第一。

报告评价，厦门通过有效的传播策略，将“高颜值”生态花园风貌、闽南风情与国际范儿的无缝衔接，成功塑造了实力型“出圈”形象。对此，厦门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市委网信办主任姚玉萍在发布会上表示，城市发展不应止于“网红”流量，更应追求“长红”价值——即通过积淀文化、优化服务、推动创新，完成从“打卡地”向“目的地”、从流量经济向留量经济的根本转变。

（图：古龙酱文化园的传统酱油酿晒场，数万口酱缸静静矗立。周上祺 摄）

厦门在迈向“长红”的道路上，正面临一系列转型的深层挑战。2025年12月8日，厦门市印发的 “十五五”规划《建议》明确指出，厦门当前面临 经济结构高度外向、产业结构‘贸强工弱、先进制造业基础支撑不足、城市空间拓展过于依赖房地产业等问题。

其中，“贸强工弱”指贸易流通强而制造业基础、尤其是高附加值环节相对薄弱。这一挑战在微观企业层面有所体现。一位不愿具名的厦门制造业企业负责人在与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交流时表示：“我们的很多核心部件仍需从外地或国外采购，产业链本地配套率不足60%。”

针对这些结构性短板，《建议》明确了转型路径：强化科技创新核心引擎作用，推动城市发展从外部需求拉动为主转向以内生动力驱动为主。具体而言，厦门将构建 “4+4+6”现代化产业体系，做强电子信息、机械装备等支柱产业，聚焦新型显示、半导体等重点领域补链强链，提升先进制造业在全市经济中的基础支撑作用。

与此同时，针对岛内外发展不平衡等问题，《建议》强调从 “外延式发展”转向“内涵式提升” ，构建海湾型、多中心、组团式城市空间格局。岛内将重点承载科技创新、金融商贸、总部经济、会展文旅等高端功能，进一步提高空间利用效率和城市整体能级。

上述厦门市委一位职能部门负责人认为，这份规划在正视现实挑战的基础上，系统性地提出了激发内部动能、重构产业体系的一揽子解决方案，为厦门实现由要素驱动、外需驱动向创新驱动的高质量发展指明了方向。这不仅是对“转型阵痛”的药方，更是厦门解开“长红”考题的一把钥匙。